在上世紀初期、中期的華語作家行列中,曾涌現過林語堂、梁實秋、林海音等著名作家,也包括后來的余光中、聶華苓等知名作家,他們構成了整個華語文壇的新生力量,所以當我們遙遠地看著那些游離在大陸外的作家們,其實會發現他們的意識形態、現實語境以及書寫經驗,幾乎都是維系在中國這片土地上,他們打開了一條屬于民族性的書寫通道,這種隱蔽式的書寫,跨越了國度、地域、種族,同時發現他們身上對家國故園的眷戀以及羈旅他鄉的文化情懷,道出的是一個普普通通中國人的“文化鄉愁”。
相比其他海外作家,哈金的出現打破了海外作家只訴“身體鄉愁”的情感寄托,然而他的寫作卻不止于此。他的寫作其實是一種表達“時代的鄉愁”。在哈金的身上一種歷史的痛點總是直指人心,各種嚴肅的社會現實體察、民間田野考據以及歷史集體追魂,其實能看出他滿腔的時代映射。在他厚厚的眼鏡背后,他的思考其實賦予了整個社會普遍的現實意義。
哈金的人生經歷很豐富,他先后服過兵役、當過電報員、鐵路話務員,在工廠值過夜班,甚至在醫院當過清潔工。正是基于他在社會底層所體驗到的情感經驗,才讓他之后的寫作有了更廣大的現實面貌。而他最近再版的《等待》就是一個在社會婚姻制度下,男女雙方委身現實處境,對自由長期受挾制的一種制度的無奈,最終導致主人公孫林喪失愛的能力這樣一個故事。所謂的一個部隊醫院的軍規,夫妻分居滿18年以后,才能自動離婚,硬生生把兩個的婚姻消磨得沒有了愛的能力。其實《等待》這個名字,就是一個人類永恒的困境,這是一個探討人類在情感過程中,對所珍存的東西的一種意義得失。因為我們不滿足,去追求更美好的,所以等待。而就在漫長的等待中,我們其實已經失去了當初的那種追求的能力。
其實哈金的寫作套路,很明顯有著美國英語寫作精英課程班畢業的痕跡。他對小說的把握,是有志于小說方面精湛技術所致,如何設計對話,如何時光跳躍,如何對付瓶頸,如何轉化主題,如何練就一手超人一般的小說語言。讀過大量美國文學作品的人,會發現美國小說有很多高超的技法,不單單是生活經驗與現實深邃的視野,當然二者都很重要。而哈金能囊括多項國外小說大獎,足以證明他是一個出色的小說家。在美國這片神奇的土地上,哈金從來就不走通俗的大眾文學路子。
哈金是余華極力推崇的作家之一,他的這句話可以區別于一般華人作家在小說立意方面的過人之處:“我讀到了太多隔靴搔癢的中國故事,可是遠離中國的哈金讓我讀到了切膚之痛的中國故事!蔽蚁刖科湓,是因為哈金的小說有著深遠的現實意味。我們在《等待》 中能感受到一種現實處境與政治原則之間的微妙關系,其實哈金的小說界線并沒有觸碰到政治禁忌的更多話題,他一向對政治是淡漠的,之所以能這樣表達人性的軌跡變化,其實是歸于他在民間基層生活中一種生活處境的宿命。
從底層生活走過來的哈金,其實對自己的寫作有著很大的野心,作為一個有中國背景的國際作家來講,他堅守的國家、政治、生活環境都有著不可辯白的歷史因緣,這也與哈金能從社會環境中挖掘人性、洞察人性有著很大的關系。這部長篇小說《等待》曾獲得過兩項國際性大獎,1999年獲美國“國家圖書獎”,2000年再獲“美國筆會/?思{小說獎”。筆者認為,之所以能囊括兩項大獎,其根本原因在于作者能自由表達人性綱常的關懷與追魂等一系列的人類困境,這也正是為人欽佩的原因之一。
一個出色的小說家是為了維護與揭示人類進程中所有真、善、美的現實關懷,而不是停止在掙扎盲從與麻木僵化的思想泥潭中止步不前,在鋪陳的人生視野中,其實我們能看到哈金非常多面的生活面貌。小說《等待》中,妻子淑玉、吳曼娜、以及主人公孔林,不同的人物形象背后其實代表著現代與傳統、觀念與制度、倫常與情感之間的多層關系,所以哈金的筆下所反映的是一個正常社會下,現實的人性觀照與靈魂的悲憫情懷所傳遞的精神面貌,在這一點上哈金遠遠超出一般作家只訴身體的意識而弱化現實的聲音。這是哈金寫作意圖的過人之處。
(《等待》哈金/著,四川文藝出版社2015年6月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