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紫中篇小說《紅領巾》
《北京文學》2015年第10期
東紫一直以犀利敏銳,又不乏溫情的文筆見長。中篇小說《紅領巾》從看似滑稽可笑的“紅領巾”事件入手,以孩子的眼光驗證了成人世界的虛偽。小說 “以小博大”,在孩子和大人不經意的對話之中,在有關“紅領巾”的昨天和今天的故事中,為我們揭示了當代社會不同話語的內在沖突,勉強的縫合與不可避免的 分裂。作家以女性銳利的理解力,在看似平淡無奇的“小敘事”中展現出了獨特思考。
小說中的“紅領巾”是一個象征符號。它曾是革命敘事的表征之一,激勵著無數青少年投身其中,但在新的社會語境中卻處于尷尬境地。曾明確的指向性 變得曖昧不明,成為了某種心照不宣的“空洞符號”。這種狀態其實是社會轉型過程中屢屢遇到的問題。東紫舉重若輕地處理了這個問題,在看似婆婆媽媽,甚至有 些瑣碎的日常敘事中,以女性敘事者特有的悲憫和溫情,給這個沉重話題以更超脫的文學理解。
《紅領巾》的主要描寫對象為小Q一家,小Q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因為聽說紅領巾是“烈士的鮮血”染成的,對其產生了恐懼心理,Q媽為解決問題采 取了一系列手段,無奈孩子思考問題的角度與大人不同,對疑問的解答反而引發了新的問題。小說對以Q媽為代表的女性心理刻畫極為細膩,同時也充滿了母性光輝 和溫情主義色彩。圍繞著“紅領巾”,小Q的心理歷程從“無知懵懂”到“對鮮血的恐懼”、“對諸多解釋的反詰”、“內心的迷!、最后“找到心靈慰藉”。而 紅領巾也經歷了“失而復得”到“被損壞”,再到“自造紅領巾”,直至“圣誕老人贈送紅領巾”的過程。這兩個過程相得益彰,絲絲緊扣。在小Q的追問中,一條 紅領巾牽扯出學生早戀、婆媳關系、婚內出軌、電子產品依賴、影視節目質量等等問題,大大出乎讀者的意料。
小說中,Q媽與Q爸面臨著教育小Q的問題,誠如Q媽所言,“按照正確的教育吧,怕吃虧上當,按照歪的教育吧,怕學壞!边@種矛盾思想也是作家內 心矛盾沖突的體現,小Q就像是Q媽身上最脆弱的一個部件,Q媽想用實際行動為其構筑一個理想的溫室?涩F實是,Q媽努力構建的“理想溫室”被小Q一個又一 個疑問刺戳得千瘡百孔。小Q的疑問可以說是推動小說發展的原動力,Q爸與Q媽的所作所為幾乎都圍繞著解決小Q的疑問及隨之帶來的不安,然而最終,一切試圖 破解小Q疑問的回答都是那么的無力,在小Q稚嫩的質問聲中,虛假的神圣和人為的高尚被剝去了華麗外衣,露出了赤裸裸的真實。
紅領巾不僅成了成人世界自審的“皇帝的新衣”,而且洞見了當代社會的種種復雜問題。紅領巾早已失去了它的話語權威性,然而它又與功利性相聯系, 被各種規訓和懲罰所束縛:沒有紅領巾,就不能評三好學生,不按時佩戴紅領巾就要被扣分,班級的優秀評比就要受影響。然而,紅領巾在現實中卻不能得到真正的 尊重,Q媽和Q爸展現出來的是普通人最普遍的態度,即在實用主義與理想情懷之間的左右搖擺。舍生取義、殺身成仁的光輝形象只存在于電視劇,現實中小Q的父 母是為生計而奔波、存在七情六欲的凡人,他們生活在真實與謊言混雜的環境,也用真實與謊言構筑著“漏洞百出”的矛盾生活。
然而,東紫并沒有因此走向黑暗虛無,而是試圖以夢想和寬容給曾經的理想主義符號賦予新的意義,即尊重所有曾經美好的東西,在新語境中賦予其新的 “正能量”。小說結尾,Q媽以“圣誕老人送禮物”的方式,給予了孩子新的希望。這個希望盡管弱小,充滿童稚,盡管它還是“真實的謊言”,溫暖而持久?梢 說,小說《紅領巾》沒有激烈的矛盾沖突,沒有讓人感到格外壓抑的布景,一切瑣事均在日常之中緩緩流淌,作者獨特的女性心理體驗使得文本顯得格外細膩。對現 實的強烈反思與充滿溫情的愛同時出現在作品之中,共同造就了一部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