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羊》 了一容 著 寧夏人民出版社2015年4月出版 我們那地方有黑色和白色的山羊,而唯沒有紅色的山羊,但山羊有棕色的,所以一拿到了一容的這本小說集,首先就看這篇以《紅山羊》為題的小說。我和了一容,可以說早就認識,除了看他的小說,還經?此淖,了一容的字深得漢木簡之精神,他就那么刻厲地寫,并不想讓誰來說好,比如這本《紅山羊》小說集的扉頁上就寫有這樣的話“謹以此書獻給魯迅與同胞” ,我想這“同胞”二字內涵甚廣,不單單只包括他的穆斯林兄弟,也包括我們和更多喜歡讀他小說的讀者。當代作家,提到魯迅的時候也許會很多,但時下很少有人把“同胞”這兩個字掛在嘴上,所以,一打開了一容的這本書就讓人在心里一沉,不免認真起來。第一篇的《紅山羊》讀罷讓人心里很難受,悲憫和人類久存心底的善良都在里邊。
我讀小說或其他文字,最怕的就是讀到類似翻譯文字樣的東西,雖是漢字,卻沒有漢語的味道,只感覺是從外國小說里裁下來的一塊兒或者是翻譯小說,這真是當代文學的一種尷尬。這樣的小說我不喜歡看,看幾頁往往便會打住,而了一容的小說卻是地域性的,西北的,你讀他的小說,就像是已經站在了大西北的深處,風從遠處吹來,讓你聞得到草的氣息,或者干脆你是站在了西北的荒涼而赤裸的坡地上,遠遠的咩咩的羊叫或是羊糞的膻腥就在你周邊。這樣的小說,給人一種氣味,讓人覺著有一種說不清的親切。了一容的小說,即以這本小說集舉例,與其他小說集的最大區別就在于作家通過文字表達出來的地域性,這地域性在作家的筆下是綜合的,不僅僅只是自然風貌,了一容的小說就此一點而言是我們本土的、西北的人情世故,乃至西北的風沙陣陣都在里邊。不知為什么,讀了一容的小說我竟想起蕭紅的《呼蘭河傳》 ,其實了一容的小說和蕭紅的小說時代既不同,關注的焦點也大有區別,但他們的共同點是對鄉土的一往情深,痛恨和摯愛都在里邊交織著。據說了一容并不欣喜蕭紅的文學。了一容的小說從《紅山羊》到《我的頌乃提》到《掛在月光中的銅湯瓶》都表達了他作為一個作家對底層生活熱切關注的赤子情懷,但又不僅僅如此,還有更多的啟示和從文字里發出的嘆息。
收入本集的《掛在月光里的銅湯瓶》我以為是作家近年來的重要作品,也是當代近些年眾多小說之中的重要作品,親情和比親情更加復雜的痛苦與無奈在這篇小說里表達得特別感人。這篇小說無意于講述生命是一種什么東西,也無意講述親情的孰輕孰重,只那一種日復一日的苦難重復就讓人感到難以負此之重,母親與他的兒子,被生活折磨到只是一種簡單的存在,生命的寶貴和人活著到底有什么意義?是永遠也解釋不清的問題。一個完全沒有用的廢物給他年邁的母親帶來的是幸福抑或是痛苦,在這里,小說啟示讀者的是另一種東西,是形而上的,生命與生存的意義到底是什么?這篇小說的命題其實是十分博大的,人類的善行其實有時候是一種施惡。這篇小說于溫情的描述之下,向人們發此一問。這是一篇就情感而言十分復雜的小說,同類小說在這個時期還不多見。好的小說家總是善于就社會問題提出問題從而引發人們的思考,如做到這一點,便是一篇小說的成功所在。不知是誰說過這樣一句話,說就文學而言中國當下既不是詩歌的國度也不是小說的國度,而應該是報告文學的國度。但報告文學在當下的異變在于批評精神已經被歌功頌德取代。但在了一容的這部小說集里,我們卻往往能看到真正的報告文學不死的精神命脈,這是可貴的,讀這些小說的時候我從心里對了一容起一番敬意,他的文學之精魄有著精衛填海般的意義。就當下文壇而言,作家是無力的,文學是無力的,但了一容的批判精神與文學良知卻在這本小說集里如芒如刺地刺激著我們日益麻木的視覺和心靈。在這本集子里,良知和如鋒如芒的批評精神讓人們知道什么是邪與正。知道其邪,才會知道正的可貴。
小說集《紅山羊》 ,可以說是一本就精神指向與地域性而言十分純粹的小說集,地方風情與文心意向,人的生活狀態與精神狀態,可以說這本小說集完成了一次導游性質的展示。從小說語言到小說中展示的生活場景,這本小說集的純潔性應該引起廣泛關注。生活在今天的作家筆下,可以萬紫千紅地招展,可以不可一世地占領頭版,但當他們一個個死去,再過數百年,我們的后人,他們希望通過我們的作品看到什么?最起碼的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希望通過我們的作品看到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只此一點,這本小說集是優秀的,只此一點,作者是優秀的。
《紅山羊》堪值一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