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兵《讖緯敘事研究》：中國敘事傳統坐標中的讖緯研究(王雪湄)

　　張澤兵的新著《讖緯敘事研究》主要利用敘事學的理論方法，比較全面、系統地考察讖緯與中國古代敘事傳統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作者從讖緯的文本形 態、虛構權威、可能世界、意義編織、人物符號及其對中國敘事傳統的影響等方面展開論述，層層深入，史論結合，將讖緯這一諱莫如深的文化現象做了深入的學理 分析。

　　讖緯曾興，也曾廢，時顯時隱。它不時地與政治權力糾纏，也與后世個體命運的算命、占卦、堪輿等有密切的淵源。新中國成立后讖緯曾被視為“封建迷 信”，但它至今依然在影響人們，當代社會中流傳的謠讖也與之有深刻的歷史文化淵源。讖緯的文獻也是龐雜無比，緯中有偽，種種境況，其神秘的面紗阻卻了許多 研究者的步伐。作者不畏這種種研究難題，披荊斬棘，為傳統神秘文化提供學理闡釋，用現代學術的理路去闡釋傳統的文化現象，這種學術嘗試值得肯定。

　　作者運用了多種西學理論解讀頗具神秘色彩的讖緯，將讖緯放在中國敘事傳統的發展演變之中考察，借此探討文學的發生、虛構敘事的增強、文學與社會 的關系、文學話語與政治話語的轉換等諸多文學理論問題，是一次富有成效的嘗試，其所思所想，給人啟發，具有較高學術價值。讖緯作為兩漢經學的三大形態之 一，它以系統化、經典化的方式繼承和發展先秦敘事經驗，形成于先秦時期的敘事傳統在敘事形態特征、敘事媒介以及敘事價值取向上都在讖緯經學的建構中賦予了 新的特質。本書為我們認識讖緯提供了一個新的坐標，在中國敘事傳統的發生發展上去界定讖緯的價值，這是其重要學術意義所在。

　　此外，本書還讓我們對傳統的敘事思維和敘事心理有更清楚的認識。作者認為，讖緯曾為中華民族的敘事思維和敘事心理奠定基礎，左右著我們的思維方 向。它不重實證而重神秘聯系，它不重分析而重征應關系�！白彙笔侵卦趯⒉煌瑫r間發生的事件聯系起來敘述，“緯”則是側重從敘事空間上鋪陳展開，使得預測性 言辭系統化、結構化。這種敘事思維對文學敘事、歷史敘事、日�？趥鲾⑹乱约八囆g性敘事等都有著深刻影響。綜觀作者的研究，呈現出以下特點。

　　重視文本分析

　　讖緯文獻本就繁雜，要從其間探尋文本的特性，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過去許多研究讖緯文學價值的學者都是從《文心雕龍·正緯》入手，而本書作者 另辟蹊徑，從讖緯的文本本身入手，探驪得珠，實屬難得。作者善于利用自己所學的知識，靈活地解釋讖緯的文本特征。如他用文獻的還原法，將輯佚的讖緯文本還 原到當初的“間性文本”之中去考察讖緯，這是對文獻的靈活處理，避免了對讖緯作為經傳特性的割裂理解。他也從修辭敘事的角度出發，對于讖緯文本的修辭性特 點進行了歸納。認為讖緯的造作者從修辭性的角度對觀察到的事物進行語言上的修辭包裝，色彩、方位或者其它各種屬性的歸類是他們進行修辭的手段。書中許多此 類閃光的思想火花將給讀者帶來啟發。

　　重視讖緯的形式分析

　　敘事形式的產生有其特定的歷史背景和發展脈絡。作者在書中發現，在讖緯由盛而衰的過程中，人們對讖緯的認識經歷了從具象到綜合、從內容到形式的 過程，文學、藝術在這個過程中起了積極的作用。從讖緯在東漢至六朝時期的興衰歷程我們可以看到，讖緯內部經歷了從“讖”到“緯”的一個認識過程和敘事實踐 過程。魏晉時期開始，讖緯遭受官方打壓而逐漸衰微，其形式論意義才得以不斷突顯出來，不斷被文學、藝術領域挖掘和運用。從唐朝到宋代，讖緯再次經歷了一次 由昌盛而走向衰微的歷程。這次衰微歷程中，讖緯作為預測性結構的形式論意義被敘事文學所重視，預測性結構成為宋代話本、明清章回小說的必備形式特征。從形 式論的角度去挖掘讖緯的文學價值，作者做了很好的發揮。

　　重視跨學科知識的融會貫通

　　對于讖緯，經學家、史學家、文學家、政治家都有不同的看法，這也對研究者提出了較高的要求，需要調動諸多學科的知識才能進行深入闡釋。作者做到 了這一點，否則很難發現經學文本形式特征與文學文本形式之間的互動關系，也很難發現讖緯的興衰歷程與文學虛構能力的成長之間的相互影響關系，以及讖緯中那 些看似客觀規律性知識所包含的“詩性智慧”。作者為了深入理解讖緯，專門求教于方家，去深入學習堪輿、星占、算命的相關理論，諸術兼通，才能在讖緯的研究 大膽地展開論述，很多看似神秘的東西才能在學理層面揭開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