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交集”中的必然——讀趙雁的《第四級火箭》(李翔)

　　自網上購回了趙雁最新出版的長篇《第四級火箭》 ，我認真地開始研讀，因為這是全景式描寫酒泉衛星發射基地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也因為我是那個基地出生和成長起來的“航二代” 。讀罷全書，我掩卷喟嘆，心情難以平息。這部作品如此打動我，是因為作者運用了史詩型小說的寫法，通過極盡細致地描寫葛校言和許子烈這一對歡喜冤家——第一代東風人的奮斗歷程，以及他們子女成長的悲歡命運，與宏大的歷史相互交融，奏響出令人感嘆的航天事業騰飛的交響組曲。

　　在書中“交集”這個詞多次出現，讓我感觸很深，值得玩味。當年，戰斗英雄葛校言與家道敗落的大戶千金許子烈交集于英雄事跡報告會后，農村出身且相貌平平的志愿軍排長偏偏喜歡上了活潑好動、聰明漂亮的大廠之花，結果這次交集改變了葛校言和許子烈的一生。當時的葛校言已經奉命調往建設中的神秘基地，而葛校言卻通過一個小小“騙局”和軍人特有的直率、誠懇和坦蕩贏得了許子烈的芳心。然而，婚后的葛校言和許子烈卻在事業和家庭問題上發生了矛盾，思想上越來越難以交集。一個專注于基地的建設和導彈試驗任務，一個雖然認真工作但依然保持著大家閨秀難以去除的小資情調，形象上的差異和個性追求的反差頗令嚴肅內斂的丈夫時時如芒在背，葛校言的老爺們病不時發作。兒子葛東風出生后，家庭生活的變化使矛盾重重的夫妻二人重新交集在一起，但這樣的交集卻因為一次次政治運動產生的誤解和性格對抗而逐漸減少，直到夫妻怒目相向。

　　人們都說父母是孩子的第一個老師，在長期家庭戰爭中成長起來的孩子，不管是脾氣還是秉性一定會出現問題。葛東風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繼承了母親相貌上的優點，并沒有繼承父親倔強而直率的性格，這個長相帥氣但個性柔弱的孩子成年后在下鄉插隊中與純樸善良的蒙古族姑娘高娃結識相戀。但命運就是喜歡捉弄真心相戀的男女，葛東風沒有等到他與高娃愛情結晶的誕生，就突然離開了他的戀人。而暗中操縱的人卻是他最尊敬的母親，她使葛東風和高娃短暫而幸福的交集變成了終生難以治愈的悔恨。

　　命運對這家人的捉弄還遠遠沒有結束，葛校言和許子烈的第二個孩子葛櫻莓到來得很不是時候，母親許子烈為了實驗任務的圓滿完成，導致孩子早產。長大成人的葛櫻莓身體孱弱、內向敏感，但好學上進、成績優異。她成為醫生后回到基地工作，與剛分配到基地工作的大學生林占雄發生了偶然的交集，并擦出了愛情火花。但最終她不得不屈從于母親的命令，與父親的老上級的兒子成婚，貌似門當戶對的婚姻卻沒有結出幸福的果實。她的妹妹葛蔬蕉、葛羽珍也因為家庭長期的冷戰狀態而成長艱難，各自品嘗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趙雁小說的引人入勝之處在于她運用了大寫意筆法濃墨重彩地勾畫了導彈試驗基地創業、發展、騰飛的宏大歷史圖景。同時，通過她女性作家的獨特視角仔細審視和挖掘東風人豐富的內心世界和精神礦藏，用細膩的筆觸展示了千千萬萬東風人對導彈試驗基地那種愛恨交織、難以割舍、錯綜復雜的矛盾情感，她試圖用一個又一個航一代、航二代的故事詮釋一個封閉世界里成蛹化蝶的蛻變和升華，她沒有避諱令人敏感的話題，直筆觸及導彈試驗基地內部的政治運動、等級差別、區域爭斗，甚至包括航二代之間的相互猜忌、攀龍附鳳、明爭暗斗。但不管如何，小說全篇的精神氣質仍然是昂揚向上、催人奮進的。她在后記中寫道：父輩們在逢山開路、篳路藍縷、骨肉離散、政治風云變幻無常的境遇中負重致遠、讓火箭轟鳴、讓衛星上天、讓載人飛船劃過日月、讓探月嫦娥飄上月球，可以說這些成功，有時是在“非人道”的特定狀態下完成的，但正如魯迅先生說的，我們自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也正是在這種精神的激勵下，面對強敵四伏的局面，我們才建立起了共和國海陸空的防御壁壘，才讓人民有挺直腰桿的本錢。

　　是的，父輩們為之奮斗的事業將永載史冊，他們曾經揮舞的戰旗上分明也有她和我涂抹的一點點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