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人性博弈的悲壯之歌——讀長篇小說《情瀾蒼蒼》有感(李喜林)

　　2015年秋季，我應邀參加了鳳縣的一個文化節，那是一次難忘的美麗之約。在幾天的采風和研討中，我又一次領略了魅力鳳縣的秀美和風韻。在此期間，青年作家陳鳳婷走進了我的視野，她那大山般沉靜的品性和靈性，尤其是小說中濃郁的鄉情讓我內心倍感溫馨。我很快形成了一個認識，這個渾身透出善意和率真的鳳縣女子是一個可造之材。

　　陳鳳婷沒有辜負我的期待，歷時一年，當她的數易其稿的長篇小說《情瀾蒼蒼》定稿放在我的書桌上，我的喜悅之情無以言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她一次次地克服難關，知難而上，一次次推倒重寫，重新確立結構，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但這一切她都扛下來了，她懷著對鳳縣這塊生育她的故土感恩和激情，將這部沉甸甸的作品終于創作完成，體現出新一代新銳作家的實力。

　　長篇小說《情瀾蒼蒼》通過對主人公金龍和銀龍人生命運的書寫，濃墨重彩的描繪出一幅幅社會歷史畫卷，深刻地展示了鳳縣在特定歷史時期的風云變幻，社會巨大的變遷，尤其是生活在這里的人們的生活狀態和心靈嬗變。從作品的橫向度看，作家描寫了兩代人乃至幾代人的生活命運，春生是金龍的父親，早年失去母親，低標準年代，是父親領著他逃荒到梨樹溝的，是梨樹溝的人們接納了他，養育了她；銀龍的父親陳海，也是在三年自然災害中逃命到梨樹溝的，逃命的路上父母相繼離世，是陳二爺收養了他，從此相依為命。因此，春生和陳海，金龍和銀龍，成了小說中最核心的內容。如果說，春生和陳海是那個特定年代苦難的縮影，那么他們的人生歷程已經不是個案，而是有了一種普遍性的意義。作家正是通過這兩個個性鮮明的藝術形象，寫出了那個時代深層的社會之痛和人生之痛，更寫出了在這個過程中人間的大愛。而這種愛是存在于梨樹溝的，發端于大山。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梨樹溝成了一種象征，一種包含著對生命的哺育和情感、精神反哺的伊甸園。

　　梨樹溝是作家精心刻畫的一個具有物質意義、生命意義和精神意義的領地，是一種象喻，這個世界里，有大山的厚重，有河水的靈秀，有純凈的陽光和詩意的月光，有原始的森林和鳥鳴，在這個生態良好的世界里，人與生物同飲一河水，靠大山養育，同時又與大山相濡以沫。梨樹溝是一個山村，但這個山村在充滿盎然的生命氣象中又充滿了精神氣象，這里萬法歸宗，人與自然相互融洽，山村的倫理結構、道德結構、文化結構呈現渾然天成的意趣。作家陳鳳婷正是在她創造的這個小說世界里，展現山村文化意識的走向和人性在變異中的存在。

　　長篇小說的寫作，向來是對作家綜合能力的考驗，不僅要有物質世界的外殼，還要有貫穿在整部作品中的神韻和靈性。更重要的是要有強大的精神背靠點，也就是作品的靈魂。一方面，長篇小說的物質性在建立與讀者信任的橋梁，另一方面，也在不斷地增強這個由文字構建起來的世界里人物、情感、精神意象與讀者所產生的共鳴與互動。在陳鳳婷的這部作品中，我欣喜地看到了這些。無論是她筆下的人和物，都系連著情感的浸淫和感性與理性的融匯。在他的筆下，梨樹溝原始的生態美、原始的情感和質樸，都是那么讓人耳目一新，充滿陌生感，充滿沖擊力。難能可貴的是，整部作品的結構框架，以銀龍尋找金龍展開，一開始就將讀者的內心緊緊抓住，跟著作家的筆一直走下去，山重水復，柳暗花明，跟著主人公去體驗另一種人生命運的撞擊，從中能感受到主人公的喜怒哀樂和心路歷程。

　　如果說，銀龍的成長是愛與理解寫就的人性喜劇，那么，金龍的成長則是愛與恨寫就的人性悲劇。相同的是，這對情同兄弟的少年，都是苦難之花，父輩從河南逃荒到梨樹溝，都經歷過相同的人生歷程，但金龍少年時代的意外遭際為他帶來了無法承受的生命之痛，并嚴重地破壞了他的生活生態、情感生態和精神生態，從而使他的人性在成長中由逆悖而扭曲，由此，不可避免的造成了家庭和人生的悲劇。但造成這一切的，不是來自山村的文化意識和道德意識，而是來自外部世界另類文化帶來的迷惑和惶亂。這樣一來，金龍和父親春生相互站在了不同的文化點上，在相互博弈，在相互殘殺，情感、天倫、親情在這個撕扯的過程中發出驚心動魄的痛苦吶喊。我認為，陳鳳婷筆下的金龍和父親春生的命運，反映了當下很多家庭的父子情感狀態，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和警示意義。與金龍不同的是，銀龍和父親陳海在這個人生歷練過程中，同樣經歷了一次次磨難和坎坷，但陳海從一個少年內心出發，很好的化解了一個個來自外部世界對銀龍的迷惑，即就是在銀龍的人生最低落時期，情感最脆弱的狀態下，也能步履薄冰，將銀龍領向一條充滿希望和溫暖的道路上。

　　長篇小說《情瀾蒼蒼》，看起來好像是描寫青少年成長的小說，實際上，作品的涵蓋已經遠遠超出這個命題。主人公生命和情感的根系，已經能追溯到梨樹溝山村甚至更遠的藤蔓上，而主人公的精神氣質跟山村的神韻水乳交融。從中可以看出，陳鳳婷在創作中，很好地把握住了這些重要的元素，使整部小說風格清麗，氣象萬千。如同一幅幅山水畫卷，給人以審美的愉悅和享受。

　　值得一提的是，小說開篇是以銀龍尋找金龍開始的，并貫穿了整個作品，銀龍歷盡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金龍，并冒著生命危險，同金龍生死相依，終于絕處逢生。銀龍不僅拯救了金龍的生命，也拯救了金龍的靈魂，尋找和拯救上升了整部作品的立意。

　　陳鳳婷是一個剛剛涉足文壇的新秀，她作品中處處透出新銳作家的勇氣和真誠，在小說藝術探索上，她是虔誠的，也是極具潛力的。雖然作品的藝術性和思想性還有提升的空間，但瑕不掩瑜，她的這部長篇已經超過了我的期待。正是從這一點上，我看好陳鳳婷，并相信在以后的創作中，她會有一個廣闊的前景，會給讀者帶來新的驚喜。

　　(陳鳳婷，網名江南一飄，陜西省寶雞市優秀高級教師，長篇小說《情瀾蒼蒼》2015年10月由黃河出版社出版發行)

　　(李喜林，系魯迅文學院陜西作家研修班學員，陜西省職工作協小說委員會副主任，陜西省作家協會第二屆、第三屆簽約作家，小說曾兩度入圍魯迅文學獎，陜西省第三屆柳青文學獎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