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路《彎彎的辛夷花》：編織“好故事”的人(樊發稼)

　

　　我在幾個月前寫過一篇短文，里面有這么兩句話，好像深獲一些朋友的認同：“一個有出息的作家，絕不依傍他人，也絕不重復自己�！薄耙粋�有出息的 作家，總是將不懈的藝術追求精神深深滲透在自己的每一部新作中�！薄�—這正好也是我讀張之路新作《彎彎的辛夷花》(天天出版社2015年10月版)之后的 強烈感覺。

　　張之路是一位老作家了，他曾當過十幾年中學物理教師，后來是電影廠的編劇，直至退休。他原鐘情于詩，是詩人，發表處女作那年剛過“而立”；1981年在《兒童文學》用筆名發表童話《灰灰和花斑皇后》時，我甚至不知道他的本名。我想，他大概算是出道比較晚的吧。

　　新作《彎彎的辛夷花》帶給我的強烈感覺是上引的兩句話。是的，張之路作品多多，包括小說、童話、劇本，包括3個讀者層次的兒童文學作品，絕不重 復自己、依傍他人，每有新作，必呈現其不懈的新的藝術探索。他的小說《第三軍團》《千雯之舞》等別具一格，同屬科學文藝，《霹靂貝貝》和《非法智慧》在題 材、語言、構思、人物設置等方面也截然有異；至于《空箱子》， 甚至分不清它是小說還是童話，或者就叫“小說童話”或者“童話小說”？總之，這個作家具有超強的藝術探索和創新精神。

　　我們總說優秀敘事文學作家要會講“好聽”的故事，這是作家的一種基本本領。張之路就是一位特別會編織故事的能人，他的童話、小說，都很好看、好 聽，有意思、吸引人�！稄潖澋男烈幕ā泛敛蛔鲎�、極為自然地融入了他特有的幽默、詼諧，字里行間透著睿智的元素。一些生活里平平常常的事兒，一到他嘴里或 筆下，就變得特有意思，充滿魅力。

　　《彎彎的辛夷花》算上“引子”共有12個章節，結構是一般的“糖葫蘆串”型，每章一個相對獨立的故事，主人公徐彎彎是貫穿始終的一根“串線”。 小說講的完全是平凡普通的校園生活場景，卻被描寫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栩栩如生、趣味橫生，作品內容的當下性反映出作家對“現在進行時”的生活的深入和 熟悉，現實狀貌活脫如畫，時代特色鮮明，細節情節鮮活豐富，且到處都是。他塑造的“制造新聞”的新聞干事、六年級小學女生徐彎彎的形象，真實可信，性格獨 特。她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嗎？不是。她只是六年級小學生普普通通的一員，然而其機智聰慧、獨立思考、絕不人云亦云的自主、尊師、愛集體、關心人、隨機應變 等可貴精神和品格都很有代表性，她身上折射出一種新時代新兒童的新風貌；從作品對課內外教學活動的真切描敘中，我們欣喜地感受到了一種朋友般和諧融洽的新 型師生關系。

　　比如第一章對大華街小學體育教員鐘老師頗有特點的外部描寫：“身著淺藍色綴著白邊的運動衣，穿著矮幫球鞋，脖子上掛著個哨子或者跑表，手里總是 拿著講義夾子，走的姿勢矯健而沉穩……”還有鐘老師讓4個男生搬出“拔河”器材的描寫：“那身子很粗，好似小學生的手腕子，一大盤！四個男生‘嗨喲喲’喊 著號子，好像抬著一團冬眠的大蟒蛇……”“‘大蟒蛇’被放在籃球場上，展開身體臥在同學的面前。繩子正中間系著一根紅布條！”這是多形象、多活靈活現的描 繪啊。然后是幾場拔河比賽，16個男生對20個女生，結果男生輸了；鐘老師1個人先對所有男生、后對所有女生，鐘老師都贏了！不可思議的結果，引來一位神 奇的“拔河大媽”，1人對1人，大媽竟然擊敗了鐘老師。原來這個大媽是學生家長，是“超市里賣水果的”。故事情節充滿戲劇性，層層情節遞進，最后揭開懸 念，打開包袱，令人驚喜或唏噓。

　　同樣一件事，我們說起來往往索然寡味，只要經張之路一說，就會讓人覺得特有趣、特有意思。這就是作家不可言傳的奇妙本事。

　　還有本書第八、第九兩章《〈理查三世〉和〈查理九世〉》《作家來了》。這兩章實際上屬于一個故事，前一章是后一章長長的鋪墊。但第八章并不是 “閑筆”。這章從“世界讀書日”這個日子(4月23日)的來由，自然地引出西班牙大文豪塞萬提斯和英國大文豪莎士比亞同一個日子逝世這樣一個巧合的事實 ——而且這個日子竟然也是莎士比亞的誕生日。不僅如此，正如章題所透露的，作家一方面把事情敘述得很風趣很好笑，一方面通過這件事：主人公徐彎彎將莎翁的 名作《理查三世》相混于當下很流行的恐怖冒險小說《查理九世》，不經意地點出了今天孩子們的閱讀狀況和欣賞誤區。梁校長關于《查理九世》的提問和同學們的 回答也很有意思：

　　校長：“主人公是個國王？”

　　彎彎：“主人公是只狗！”

　　校長：“是莎士比亞寫的嗎，我怎么不知道？”

　　同學們：“那是中國人寫的�！�

　　校長：“為什么起個外國名字？”

　　同學們：“不知道——”

　　接著，作家筆鋒一轉，梁校長向大家報告了一個“好消息”：后天，也就是“世界讀書日”那天，女作家孟珊珊將來校和大家見面、作報告，大家十分興 奮。方老師對同學們屆時如何接待作家做了具體分工。這里我必須說一下，方老師特意讓卞白和顧小娟兩位同學為作家獻花這件事，體現了一個班主任老師周到、熱 愛學生的高貴品質。作品是這樣寫的：

　　“我們先來分配一下任務。大家舉手報名，我再決定！給作家獻花和紅領巾需要一男一女兩個同學�！狈嚼蠋熣f。

　　全班同學幾乎都舉了手，只有卞白和顧小娟沒有舉。

　　方老師覺得有些奇怪：“你們倆不愿意給作家獻花嗎？”

　　他們倆不說話

　　“你為什么不舉手？”方老師指著卞白問。

　　“輪不到我……”卞白微微笑著說。

　　“如果大家需要你們去獻花，你們愿意嗎？”

　　顧小娟和卞白一起點了點頭。

　　方老師咳嗽一下，說：“同學們，顧小娟和卞白同學性格太內向了，我們今天把這個任務交給他們，也給他們一個鍛煉的機會，大家說好不好？”

　　“好——”同學們一起回答�！�…

　　作品第九章詳寫作家的到來。在這章情節上有獨特的設置，導致“戲劇性的場面出現了”，使作品有了起伏的波瀾。作家孟珊珊來校后，由于誤會，又意 外來了一位男作家于大為，恰巧兩位作家不但原先就認識，而且還是熟人�！啊�呀——你怎么在這兒？’兩位作家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痹�接待方案需作緊急調 整。由事情的進行過程，展示了師生們因勢利導、機智應變的能力。

　　這章的看點除此還有，兩個嘉賓一起上臺，要分別給他們獻花、戴紅領巾，可是原來只準備一束花、一塊紅領巾，師生們急中生智，采取措施，問題迎刃 而解，皆大歡喜；原先安排孟作家一人作報告，臨時改成兩位作家與同學們直接互動、對談；六年級副班長李見吉提的一個有深度的問題，兩位作家竟然給出完全不 同的意見；徐彎彎提的一個問題竟令梁校長、方老師和兩位作家都“愣住”了，最后，孟作家送給徐彎彎一本書，在扉頁上寫道：“送給徐彎彎同學，你是一個可愛 的孩子�！�

　　貫穿作品始終的主人公徐彎彎的形象，作家塑造得相當成功，小說講的是這個小學六年級女生和她的老師們的有趣故事，生活氣息特別濃厚，當然，其他人物雖然著墨不多，但經作家的精彩描繪，也都顯得栩栩如生，給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例如科學課教師蔣老師，令人過目難忘。

　　小說的最后兩章敘述徐彎彎新外號“小姨姥姥”的來歷和實習老師李玉蘭的故事，也很幽默、有趣、感人。特別是和同學們只相處短短一周的李老師就要 和大家分別的情節，以方老師朗讀李老師的詩意美文作結，不僅道出了李老師和彎彎心中的美好理想，也點出了這部小說書名的富于詩意的雋永含義：

　　“辛夷花，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詩的一篇，你是人間四月天�！�…”

　　默誦著李辛夷李玉蘭老師的文章，“徐彎彎暗暗想，她也要像李老師那樣做一棵教室窗前的辛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