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笑到最后(劉蔚)

《頭號罪犯》 ［英］約翰·勒卡雷 著 鄒亞、王悅 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4

　　約翰·勒卡雷，英國間諜小說的高手。其問世于2008年的小說《頭號罪犯》，圍繞偷渡到德國的“極端恐怖組織罪犯”伊薩的遭遇以及一筆巨額遺產的歸屬，展開了一波三折的故事。

　　小說的要旨是刻畫人物，人物個性的豐滿生動是一部小說成功的關鍵因素之一。本書的頭號主人公伊薩來自車臣，無論是俄羅斯、土耳其，還是瑞典、德國的情報安全機構，都認定其為“極度危險的伊斯蘭極端恐怖組織逃犯”。他蹲過土耳其的監獄，通過黑幫律師的幫助偷渡到瑞典，被瑞典警方抓獲，在遣返途中花錢搞定，藏在集裝箱卡車里逃到漢堡，一番周折，躲進了穆斯林梅利克的家中，得到了致力于維護難民利益的“北方保護站”律師安娜貝爾的幫助。他的行為怪誕，不符合穆斯林的規范。但他又充滿幻想，想當一名懸壺濟世的醫生；同時堅決拒絕繼承生父卡波夫上校的巨額遺產，認為那浸透了母親與故鄉人民的血淚。在安娜貝爾的勸說下，他終于同意繼承那筆遺產以換取一個合法身份，但條件是全部捐出去，“一個戈比也不留”。他愛上了無私地幫助他的安娜貝爾，卻落入了她無意中設置的陷阱……

　　伊薩的律師安娜貝爾，年輕貌美，不茍言笑。她堅信人的生命高于一切，為此全副身心投入到對伊薩的法律營救中。伊薩在土耳其監獄里遭受的非人待遇，他的弱不禁風，讓她由同情轉向憐愛，盡管理智提醒她“把他的性命——而非他的愛情——置于法律的面前”，但生活的變化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伊薩對她發起的一波波愛情攻勢，終于征服了她的心。她愛上了自己的被救助對象，模糊了法律與人情的界限。而憲法保護局的情報專家、老辣的巴克曼抓住了她的這一弱點，逼迫她去說服伊薩當密探，進而引出“有5%壞蛋成色”的穆斯林學者阿卜杜拉教授，因為阿卜杜拉教授資助過恐怖組織一次，上了德國安全機構的黑名單。安娜貝爾違心地答應了。在協助安全機構說動伊薩、抓捕阿卜杜拉的過程中，她不斷地糾結痛苦，為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一流辯才、嚴密的思維能力在國家強權前的消失殆盡，為自己平生第一次干“齷齪的事情”而自責，但她只能一步步地走下去。

　　勒卡雷以簡練生動的筆觸，將安娜貝爾這一矛盾復雜的心理變化過程勾勒得入木三分。小說中的其他人物，也不無微妙復雜的行為動因。如布魯伊兄弟銀行的最后一任掌門人托馬斯·布魯伊本來可以告老還鄉，但因為他的銀行負責卡波夫上校的遺產管理，在受到安娜貝爾的求助后，布魯伊竟然為她的魅力所傾倒，身不由己卷入了一場危險與激情交織的游戲�？úǚ蛏闲５谋緛砻婺縿t有兩個版本，一個是強暴伊薩生母，導致她受盡凌辱，最后又拋妻奪子的罪魁禍首；另一個則是深愛伊薩母子的情種。孰是孰非？讀者可以自己去判斷。

　　那位自信果敢的情報專家巴克曼，他的如意算盤是通過安娜貝爾讓伊薩捐出遺產、將錢留在德國，以此交換伊薩一個合法的身份；同時又能以伊薩為誘餌將阿卜杜拉一舉抓獲。眼看大功告成，誰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老謀深算的英國情報人員在抓捕行動的關鍵時刻，突然占據了有利的位置。這時巴克曼又接到了上司撤銷行動的命令。而真正拿下阿卜杜拉教授，順帶捕獲伊薩的是一輛斜刺里沖出的梅賽德斯白色面包車——美國中情局特工才是笑到最后的贏家。

　　結局出人意料又合乎情理，盡管這是間諜小說的老套路。不過，老套路中有新意，那就是，反恐最終打的是“合作牌”，但卻難逃強權政治的陰影。陰影的背面是陽光，陽光卻難免被陰影所籠罩。只要穆斯林難民問題困擾歐洲，歐洲就會在人權理念的信守與國家安全的維護之間矛盾徘徊，正義與暴力、法律與人性的纏斗就看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