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聚智慧和情感的心血之作——讀長篇小說《天道·人道》(楊曉升)

　　好久未讀公安作家李春良的作品了，最近讀到他新出版的長篇小說《天道·人道》，頗有一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意外。

　　意外之一：《天道·人道》是一部有別于以往我看到的公安題材作品。

　　我以前讀到的公安題材小說，大都以偵查案件，追捕罪犯，警察與罪犯的較量為主線，最終離不開正義戰勝邪惡、英雄主義與舍生忘死的公安干警形象的主調，公安干警大都是高、大、上，可敬，但不一定都可親。

　　《天道·人道》這部小說，則讓警察回歸人間，在這部小說的架構中，案件的偵查過程退居其次，僅僅成為人物命運和情感世界展現的舞臺與載體。小說采用第一人稱的敘述，沿著三個案件偵查的演進，濃墨重彩展現了以交警大隊長李焱等為代表的幾位警察的豐富多樣的情感世界，整部小說充滿煙火氣與人情味，真實，溫情，親切，具有很強的親和力和感染力。

　　這種人情味自始至終貫穿于作品之中，并在以李焱為中心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中一一呈現。同為交警大隊的女同事麗雅請“我”——李大隊(即李焱)幫助聯系其妹妹麗芬的孩子轉學事宜，麗芬夫婦通過麗雅請李大隊吃飯。飯局上，提早來到餐廳的麗雅等人已經替麗芬夫婦點好菜，等待麗芬夫婦的到來。麗芬夫婦出場時，小說這樣寫麗芬的丈夫郝民：“郝民是個實誠人，由于與麗雅的關系，他和麗芬以前也找我辦過幾次小事，比如說他的朋友，礦上的同事車被扣了，違章被處罰了什么的要求照顧一下，我一概是有求必應”。故事發展到后面，小說寫徐大偉趕回家為繼母(也即李大隊的母親，徐大偉早年喪母，結拜李焱母親為繼母)奔喪，途中突發車禍致死，領導及戰友們異常悲傷，為哀悼死者，領導還特別照顧，將大偉的死因定性為“追捕逃犯犧牲”。這樣的一些描寫，作者多少透露了警察隊伍中的“不正之風”，但也正因如此，小說才更真實，富于人情味。

　　意外之二：題旨和內涵的豐富性與復雜性。

　　《人道·天道》這部小說，從三個案件的偵查入手，以主要人物李焱的情感經歷為主線，附以麗雅、笑怡、徐大偉、白雪、麗芬、郝民及上訪者王蓮花、夏秋菊等眾多人物為副線，采用第一人稱的敘述，抽絲剝筍一層層展開故事：李焱與警校同學麗雅相愛，結婚時卻陰差陽錯娶了笑怡為妻，麗雅卻不大情愿地嫁給徐大偉。不料，對李焱依然一往情深的麗雅結婚不久便與徐大偉冷戰分居，并且一直持續了8年，而與朝夕相處的戰友加上司李焱藕斷絲連，直至出軌，后被李焱妻子笑怡發現，導致笑怡與李焱離婚。后來，隨著小說的演進，故事和人物關系急轉直下：李焱在追捕“10·27”案車禍奸殺犯林玉強時，因排查一個可疑身份證，被麗雅和白雪合伙投放迷魂藥導致神經錯亂，原因是投藥者害怕李焱一追到底查出林玉強身份的真相，因為林玉強其實就是麗雅的妹夫郝民，多年前林玉強用5萬元賄賂白雪，更換身份證改頭換面成為郝民……

　　小說就是在這一波三折的敘述中層層推進，并在故事中展開美與丑、善與惡、情與法的殊死較量，人物的性格和命運也在這一系列跌宕起伏的情節與故事中得以塑造與凸現，小說中人性與內涵的復雜多樣也不斷得到開掘與深化。

　　值得一提的是，小說中通過李焱與麗雅不斷拜訪龍泉寺高僧果慧師傅的過程，融入了佛教文化。與此同時，作者還別出心裁地通過李焱的幾次夢境和心理活動，闡述主人公對人生、婚姻、幸福、生死、天堂、靈魂等問題的思考、理解與追問，從而增加了小說的文化含量和神秘色彩，也深化了主題的開掘。

　　總體上看，《人道·天道》這部小說，無論是故事、結構還是內涵，不是單一的而是復調的，不是簡單的而是復雜多樣、撲朔迷離而又多姿多彩的。所以在我看來，這部長篇小說已稱得上是神秘莫測、氣象萬千的一片森林。這部作品，也稱得上是作者李春良多年來生活積累與藝術積累的一次超越，一次總結，從作品中飽滿的氣韻與真摯的情感上看，這是一部凝聚了作者智慧與情感的心血之作。

　　當然，如果嚴加挑剔，《人道·天道》也并非白璧無瑕。比如，小說中寫白雪的受賄及對罪犯林玉強的包庇，多少有些突兀，似乎缺少伏筆與鋪墊；麗雅知道妹夫郝民就是改頭換面的罪犯林玉強，為何不求助于親密無間的情人李焱商量對策，而甘愿成為白雪的槍手向李焱投毒？不過即便如此，這部小說還是瑕不掩瑜，我以為是近年公安題材長篇小說創作中的新收獲，是一部頗有新意的公安題材優秀長篇小說作品。

　　(作者為《北京文學》社長兼執行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