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苑栽花”萬紫千紅(李培禹)

《書苑栽花——李濱聲插圖選》，李培禹選編；北京出版社出版

　　羊年即去，猴年將臨，李濱聲先生的《書苑栽花——李濱聲插圖選》終于和讀者見面了。這是跨入九秩壽辰的濱老，奉獻給漫畫界、圖書出版界以及喜愛他的讀者朋友們的一份禮物。他的人生故事足夠精彩，喜歡上這位老爺子，你自然會打開這本書，看他幾十年來怎樣“書苑栽花”。

　　我與李濱聲相識相交已逾30載了，1982年我大學畢業分配到《北京日報》當記者，一次報社開大會，我與濱老鄰座。一會兒，鄰座的他遞給我一張A4紙，我一看，喜出望外：大畫家給我畫了一幅漫畫像！我曾拿給不少同事顯擺過，就沒想會給濱老帶來多少求畫者。好在老人家好說話，來者不拒。那時，一家日本電視臺來采訪，問他：“您平時的愛好是什么？”在一旁的小孫女替他回答：“我爺爺就愛給人畫像。一張一張畫得可快了，不過他給人畫的像有一個共同點……”日本記者趕緊把鏡頭對著小孫女，這小丫頭說的是：“反正都不像！”濱老苦笑著糾正道：“不是都不像，是有的像有的不像�！庇悬c尷尬的日本記者轉換話題，問：“您是哪個黨派的？”濱老答：“我是無黨派人士�！薄安粚�，”小孫女又插話了：“我爺爺是右派！”這次連濱老也忍不住笑了。

　　畫畫兒是濱老的本行。他大學上的是華北大學三部美術科，延續下來就是今天的中國人民大學藝術學院。1957年因在報紙上發表漫畫“沒有嘴的人”被打成“右派”，“文革”中又遭批斗，造反派質問他：“為什么不上清華？”他回答：“我考不上�！薄昂�說，你不老實！”他說：“真不是跟您客氣�！爆F場大笑，批斗會草草收場。1979年“右派”問題得以糾正后重回北京日報社，濱老創作了大量優秀的漫畫作品。我到文藝副刊部做編輯時，他雖早已退休，但對我們副刊總是有求必應。耄耋之年的他專門在我們的“古都”版開了一個漫畫專欄，取名《燕京畫舊》。這個持續了近一年的專欄，在當年全國報紙副刊評選中，收獲了優秀專欄一等獎。

　　年已九旬的濱老，最近給讀者帶來的驚喜，還有兩部精品：一部是同心出版社隆重推出的《尋蹤——民國文化大家的北京生活圖記》，保紅漫文、李濱聲繪，全套共11冊，民國時期在北京生活過的文化名人魯迅、胡適、梁實秋、張恨水、老舍、沈從文、齊白石、梅蘭芳、蔡元培、冰心、朱自清、林語堂等盡收其中。他畫的魯迅先生，熟悉的面容里透出的是深邃；他畫林徽因，美自不必說了，還有她身輕如燕在什剎�；�冰的倩影呢；至于徐志摩，濱老畫的是風流才子和林徽因在胡同門前最后道別的場景，真是栩栩如生，引人遐想……

　　另一部是濱老的拿手好戲，由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梨園客畫戲》，分為“連臺三國”和“京劇百丑”上下兩本。他把一生對京戲的癡迷熱愛、自幼做票友的苦樂酸甜，盡情地融入筆端，一幅幅畫作堪稱絕妙，值得戲曲研究者、愛好者收藏。特別難得的是，每一幅畫作旁都有身兼北京市政協文史館館員的濱老字斟句酌的介紹，使這本畫冊有著厚重的史料價值。

　　談到這次為他出《書苑栽花——李濱聲插圖選》一書，他持積極態度，“翻箱倒柜”給我找原作或資料。翻看這些，常使我眼前一亮。比如，他畫于是之。1995年秋，市文史館組織部分館員赴陜西交流，濱老與于是之同行。館領導還特意安排了人藝的青年劇作家李龍云隨行，照顧于是之老院長。誰知剛到西安住下，李龍云便“一病不起”，每天倒是由年邁的老于照顧年輕的小李。李濱聲悄悄拿起畫筆，幾筆就勾畫出了活靈活現的老朋友于是之，只見有點皺著眉頭的于是之無奈地給病懨懨的小李拍肩捶背，那畫面真是傳神！李濱聲題上字：“到底誰照顧誰”，送給了李龍云。小李大喜過望，病立馬輕了一半。后來，李龍云出版《落花無言——與于是之相識三十年》一書時，把這幅漫畫放到了封面上。在《書苑栽花》這本插圖選中，我們可以看到李濱聲為于是之畫的這幅唯一的肖像。濱老說，有點對不住老友于是之，就畫了這一次，還讓他皺著個眉頭。

　　濱老和朋友們聊天兒時，常常愛抖個“包袱”。在此文的結尾，我也學著抖個“包袱”吧：濱老曾應邀為著名女作家葉廣岑的長篇小說《采桑子》畫插圖，書出版后只收錄了9幅，還是黑白的。那么他畫了多少呢？整整38幅！而且全部是彩色的。那是年近八旬的濱老在讀了好幾遍小說原稿的基礎上，幾個月嘔心瀝血創作出的精品畫作��！今日，這些插圖將第一次完整地呈現在讀者面前。

　　這，算個叫得響的“包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