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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增的鏡子——讀《我的高僧表哥》(于堅)

    http://www.rjjlock.com 2016年02月22日09:55 來源:光明日報 于堅

      散文集《我的高僧表哥》是一本回憶錄,是丹增對自己生命中黃金時代的回憶,對美好的回憶。這種經驗來自他的生命的希臘時代,這是經歷,也是世界觀的出發點。童年在他心中從來沒有動搖過,他的內心世界一直珍藏著一個飄飄欲仙的納木錯湖般的世界,童年奠定了丹增的基本世界觀。天堂般的童年,于晚年訴諸文字,美好、天真、樸素,令人感動、深思。他僅樸素地記錄他的記憶,卻令讀者反思自己的生命。丹增出生在怒江上游的森林中,明凈的怒江及其同樣美好的森林一直珍藏在他心里,丹增為這個遙遠的世界筑起了一道記憶之壩,在現實中無論這個世界已經多么遙遠,在丹增這里總是原封未動,一旦訴諸文字,讀者即刻會被舊世界洶涌的天真、樸素、美好、雋永所震撼。這種美不是小資產階級美學那種感傷做作的懷舊之美,而是一種童年的真理。這一真理固守著一種古老的寫作品質,修辭立其誠,這種誠實令丹增的寫作超越了我們時代主流文化普遍的濫情偽善所引發的讀者對寫作活動的懷疑、反感,贏得了信任。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老子)丹增以一種樸素、熱烈而富于質感,深情而不做作的語言記錄了他的經驗。這些文字暗示的主題很古老,就是善的闡揚。我一直以為,寫作就是行善。寫作從世界中出來,作者通過語詞向世界散布他的觀點,興觀群怨。興觀群怨,我以為群是核心,如果作者的觀不群,他就沒有讀者,僅僅是自我的戲劇化表演,我們時代這種表演太多,讀者疏遠文學,因為文學越來越不能群。寫作從世界中出來,又要回到世界之中,通過語言為天地立心、行善。寫作是一件善事!袄险甙仓,朋友信之,少者懷之!薄墩撜Z·公冶長》講的也是寫作。止于至善,“止者,必至于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鄙剖窍闰灥,“人之初,性本善!(孟子)蘇軾說“能者創世,智者述焉”,作者從世界中出來,述焉。述什么?善。

      我們這個時代波濤洶涌,如果作者不能善始善終,必沒于漩渦,尤其像丹增這樣的人生經歷,宦海沉浮,險象環生。我們時代這種作家不多了,現代主義的種種時髦早已遮蔽了古老的修辭立其誠。丹增清水出芙蓉,他是一個誠實的作家。修辭立其誠,不虛美,不隱惡,世界才是世界,美好才是美好,悲傷才是悲傷,喜悅才是喜悅。

      《我的高僧表哥》(云南人民出版社2015年9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第23頁有一節,丹增寫趕著馬幫來到他家鄉的商人帶來了鏡子。

      我第一次看見了自己的臉!鏡子里那個滿臉稚氣、面色通紅的家伙就是我嗎?我被他嚇了一大跳,差點把手中的鏡子扔了。但是又忍不住要繼續看他,這一看,足有一個小時!我怎么會跑到鏡子里去了?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鏡子里的是我兄弟,還是我陽光下的影子?我瞪大眼睛看鏡子里的那個家伙,他的眼睛也瞪得和我一樣大;我向他做鬼臉,他的鬼臉和我一樣壞;我笑,他笑得跟我一模一樣;我做出哭的樣子,他也仿佛和我一樣傷心;我在鏡子面前背經文,他也跟著我一起背,連嘴都動得和我一樣。我問:“你會說話嗎?”他也問我,“你會說話嗎?”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東西,以后無論我跑到哪里,他是不是也會緊緊跟隨我?無論我干什么,他是不是都照得見?我心里想的事情,他是不是也跟我想的一樣?要是我干了什么壞事,比如把案桌上的香幾下就吹盡了啊,將吃不完的牛肉偷偷拿去喂狗啊,在老師的背后做鬼臉啊等等這些大人不允許的事情,他會不會去告發我?慢慢地我終于發現,鏡子里的那個家伙是我最最親密的人。我有多好,他就有多好,我有多壞,他也會有多壞。我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我打什么壞主意,他不會去告訴大人,因為他受我指派。

      這段文字堪稱純凈,有一種中世紀流浪漢小說的風格,例如16世紀西班牙流浪漢小說那樣的風格。丹增的母語是藏語,他學會漢語是后來的事,這意味著他的語言資源來自三個方面:漢語文學、翻譯文學和母語,他的散文的語言是漢語的,但是總是彌漫著一種古西藏的氛圍,而這種古老的氛圍也彌漫在許多翻譯過來的西方中世紀作品中。我特別摘錄這段文字,因為它令我印象深刻,這可以說是當代中國文學中最美好也最有深意的一面鏡子。我不知道丹增是否知道雅克·拉康的鏡像理論,丹增顯然提供了一個生動的案例。最精彩的是這一句“我就像他的小老爺,他就是我的小仆人”。完全可以引發一場拉康式的理論雪崩。我相信丹增并沒有在意過拉康,他的寫作僅僅基于誠實,正是誠實敞開了生活世界不可說的神秘。

      西藏被我們時代花言巧語、矯揉造作的文學勢力塑造成一個沒有身體、現場、時間的凝固的浪漫主義的、由陳詞濫調組裝起來的所謂美文的夢囈之所,被夸張無聊的形容詞、虛詞、種種形式花樣遮蔽著。在丹增的筆下,我看見更本真的西藏。在那兒,壯麗巍峨險峻的充滿古老神性的高原上,世界觀一直在進行著深邃慘烈的較量。丹增比他同時代的散文作家更深刻的地方是,他不僅贊美,而且明白他要贊美什么。僅僅贊美是大多數散文的膚淺之根,丹增的贊美植根于對善的堅守!白又^《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薄墩撜Z·八佾》無論如何寫,止于至善才是根本。當大部分關于西藏的散文熱衷于將西藏包裝成一種旅游資源的時候,丹增為讀者展示的是人類在轉型時代悲劇性的一面。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里說,“任何神話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因而,隨著這些自然力之實際上被支配,神話也就消失了!薄鞍⒖α鹚(古希臘的神祗之一,于注。)能夠同火藥和鉛彈并存嗎?或者,《伊利亞特》能夠同活字盤甚至印刷機并存嗎?隨著印刷機的出現,歌謠、傳說和詩神繆斯豈不是必然要絕跡!痹诘ぴ龅纳⑽闹,我讀到的是那個“必然要絕跡的”童年,“自然力即將被支配”的巨變中人的無可奈何和迷惘,丹增的鏡子是一個深邃的象征,它既意味著自我的確立,也意味著天堂的失去。故鄉的河流森林遠古的明澈是一面鏡子,母親是一面鏡子,寺院是一面鏡子,高僧表哥是一面鏡子,忠誠的藏獒是一面鏡子,波密活佛是一面鏡子……都映照著什么是善,善是超越時間的,世界必須在自己時代的迷霧中一次次認出它。

      《生日》這篇散文意味深長,丹增5歲生日時被送到寺院學習,“母親走到我的跟前,滿眼淚水,眼神呆板,神情卑微。她躬身向我獻上一條哈達,然后跪在地板上,工工整整地向我磕了三個頭。不要磕!在母親剛一跪地的時候,我差點就哭喊出來。過去,我?匆妱e人給父親磕頭,自己也給活佛磕過頭,沒有覺得有什么異樣。今天,竟然是母親給我磕頭,讓我感到意外、驚訝,似乎一下進入一個緊張、恐懼、迷惘、虛幻的夢中。她是最疼愛我的阿媽,是我最親愛的母親!”“生日儀式終于收場了。人們紛紛退出客廳,將我一個人留在‘壽座’上。只有一個老僧威嚴地站在我身旁,就像是我的侍衛官!薄耙鼓换\罩著古廟,四周一片靜悄悄的,唯有一閃一閃的酥油燈,像是一個微弱的生命在顫動。我睡在這間堆滿經卷、墻上掛滿唐卡畫的房子里,看著唐卡畫上那些栩栩如生的度母像,想起了慈祥的母親。就在昨天,我還睡在母親帶著羊奶味的藏被里?涩F在,她的懷抱、她的雙手、她的眼神、她的體溫,已是可盼而不可即了,陪伴我的只有這些讓人生畏的經書和唐卡畫。院子外的羊圈里,羊羔‘咩……咩……’的叫聲在寂靜的夜里悠揚綿長,牛犢吸吮母奶的聲音也不時傳來。牛羊都可以跟自己的媽媽在一起,而我為什么就不可以了呢?擺放在案頭佛龕里的護佛神面目猙獰,怒目而視,就像要撲下來吞噬我,使我感到更加孤獨無助、恐懼萬分!薄拔铱粗@些沉重的大部經典,傻眼了”。在另一篇散文《早期狠近期愛》里,丹增寫他到內地讀書后第一次回到家鄉,“我回去看到的家只是斷壁殘垣、荒草萋萋。巍峨的寺院,寬大的佛堂早已蕩然無存。更令我吃驚的是,我家周圍那片郁郁蒼蒼的森林,就像一塊不翼而飛的翡翠,早已無影無蹤,只留下裸露在藍天下的荒涼山岡!薄坝浀媚菚r我坐在往昔繁華的廢墟上,舉目張望,眼前空無一物,再沒有參天的大樹遮擋,也沒有森林里的飛禽走獸干擾。我的視線可直達怒江河谷的對岸,一派天蒼蒼、野茫茫的洪荒景象!薄澳鞘且淮螌擂蔚墓枢l之旅……我的內心深處忽然感受到某種難以名狀的巨大震撼,那不是巨石投入到平靜的湖面里的震撼,而是一種寧靜中的震撼,甚至比童年時期我得到的任何一種快樂、任何一種稀物所感受到的沖擊還要強烈!鄙、母親、帶著羊奶味的藏被、磕頭、老僧、佛龕、故鄉都成了神話及其自然力即將被控制的黃金時代的象征性遺物,在馬克思時代的大不列顛,這一悲劇早已在工業革命中成為無可逆轉的事實,而在丹增的世界卻是難以釋懷的心痛,古典時代曾經毫不懷疑的善在現代性的沖擊下變得模糊混亂,需要再次確認。世界處于靈光消逝(本雅明)而前途不確定的“途中”,必然在那些生命穿越世紀的人們身上發生一種從神話時代、童年時代向新世界轉型的撕心裂肺的心痛。我以為這是這本書的感人之處。

      修辭立其誠。誠,信也!昂粕缓栐唬骸畼氛,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沃^善?何謂信?’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孟子·盡心下》)只有誠實,揚善,作家才能超越他自己時代的迷霧,寫作才能抵達充實之謂美,丹增的寫作再次為這些古老的真理提供了例證。

      (于堅,作者為詩人、散文家,現為云南師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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