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照黑暗 抵達極限——評王迅《極限敘事與黑暗寫作——麥家小說論》

　　麥家的名字，對喜歡“秘密系列”小說的讀者，抑或任何熱衷特情諜戰影視劇的觀眾來說，都不陌生。王迅的《極限敘事與黑暗寫作——麥家小說論》是 麥家研究領域的首部專著，論述精辟，洞見迭出。作者秉承審美性原則，貫穿詩性追索，行文清新流暢，觀點飽滿成熟，與冷漠生硬的學院批評和淺嘗輒止的媒體批 評迥然有別。專著結合新世紀小說創作的宏觀態勢，聯系麥家個人精神發展史，對麥家“秘密系列”小說的創作實績予以充分肯定，同時細致梳理了麥家敘事的形式 感的種種來源，提煉出解讀麥家小說的幾種可能，從現代小說發展史和創作主體精神史等角度，兼及文本的敘事學分析，闡釋了麥家小說對當代小說美學的貢獻和意 義。

　　新時期以來，中國文學創作形態日趨多元，王迅從雅俗互動和文學批評兩個角度來考察這一時期的小說美學流變，并藉此關照作為一種“新小說”的麥家 作品，揭示其作品的藝術淵源與審美創新及其可能帶來的文學批評的理論生長點。從創作立場來看，王迅認為，麥家小說的獨特價值，在于其創作過程中讀者意識的 自覺和黑暗寫作的姿態，并將這種審美表達視為麥家向小說本體回歸的努力，是對新世紀小說偏離審美常識的有力糾偏。同時，關于重寫，相較于王安憶、莫言、馬 原、劉醒龍和余華等人，麥家的重寫從起因到形態都有較大不同，這造就了麥家自成系統的重寫實踐和形態各異的重寫成果。

　　王迅著力探尋麥家小說的“反虛構”特質，這種形式追求中所包含的敘述學是麥家研究的難點所在。作者憑借敏銳的審美觸覺深入探索，通過創作主體、 批評主體、文本及其人物之間的“互動”與“交流”，以三線并行的審美形式燭照黑暗中的“存在”，抵達創造中的極限狀態。麥家沉入黑暗中那孤絕的寫作過程及 其靈魂裂變軌跡，由此得以敞開。作者還從敘事學角度對麥家的中短篇和長篇創作的異端性質做出分析，以麥家20世紀八九十年代創作的系列中短篇小說為切入 點，肯定了先鋒文學盛行期麥家所嘗試的敘述實驗，并從接受環境的變化探討麥家前后期小說文本之間的流變脈絡。這些闡釋由“內”及“外”，既構建了王迅個人 的批評骨骼，又貼近麥家小說原本的敘述結構。

　　以既有傳統標準觀之，就會發現，麥家似乎不屬于任何一個場域，他不是先鋒文學的倡導者，也不是某個文學潮流的追隨者。王迅認為，這種難以歸類的 尷尬“恰恰是對麥家寫作價值的最好印證，是重新審視文學標準的一個契機”。他甚至將麥家和殘雪這兩個看似差距甚大的作家放在一起對比研究，從精神根源、創 作姿態等方面研究兩者的異同。在閱讀中，王迅是熱情的，他樂于將自己融入到創作主體的精神境遇中，敞亮那些隱藏在文本中的精神暗流，與作者一起探究那些常 被忽略的生命奇觀。在批評中，王迅是冷峻的，他擅長文本細讀，以整個當代文學背景為關照，透過文本表層的迷霧，去觸摸小說敘述的內核，將偏執的麥家凸顯出 來，使復調的麥家充實起來。

　　當下批評中，很少看到批評家能夠如此耐心而大膽地跟蹤審查一個作家和他筆下的每一個人物。王迅擁有批評家精準而獨到的見解，這鑄就了王迅批評視 角的靈活跳躍中的準確落腳，及其對麥家作品的廣博深入與獨到理解。作為作品論，王迅在“表現”的向度上功力頗深，除了傳統的文本闡釋，還包括闡釋中的創 造。他能以大膽而細致的目光審度作家作品的非常態元素，以詩意靈動的語言闡釋繁復龐雜的敘事學概念，并因此與作家在精神上實現了某種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