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型文學的創作難度和藝術高度均不遜于純文學,四大名著就是典型。馬伯庸借鯉魚躍龍門這個神話來展開故事:唐天子因治世有方,經濟倍增,急需解決運輸困難,于每年龍門節,派兵埋伏在黃河壺口,捉新龍來做地鐵。巨龍們被死死監控,龍尾還被鎖鏈拴著,每天在黑暗和狹窄中度過。對生活沒了指望,只能認命,無悲無喜,如同行尸走肉。人類也無疑是埋下了浩劫的種子。巨龍們在失去自由時,忍痛摳下頜下三尺處的逆鱗———蘊蓄著龍族的怨念,最終匯聚成一條大孽龍,越絕望,就越兇殘。哪吒這個十歲孩童多像安徒生童話《皇帝的新裝》中的那個孩子,他以自己的視角來呼喚“龍難道不是該在天空飛翔的嗎”,感化了巨龍們已麻木的心;又以澄澈的童心化解了龍族心中的仇恨,人龍聯手抗擊災難,維護和平。
書中處處體現寓言手法。地鐵是新時代產物,貞觀盛世好比當今社會,所以本書是借古說今。人類是炎黃子孫,龍的傳人,而鯉魚又是龍的前身,所以人龍魚即一體,只是代表了生命的不同階段。黃河壺口好比最高學府,鯉魚年年拼搏,期盼化龍,翱翔于天地間,好有一番作為,可化龍概率僅千分之一。這不正暗喻學子考功名,有朝一日,事業有成,光宗耀祖。清風道長熱衷名利,將道門軍事化,為了擴建勢力,與天策和神武二府斗法,那條叫甜筒的龍為了保護哪吒而未按時間運行,他便派弟子去伏擊,又給它續命,只是為了能熬到明正典刑之時,以便在氣勢上壓制二府,這條無辜的龍就是上層斗爭的工具和犧牲品。是不是又與人類的職場十分相近?學子進入社會后,會發現有無數扼制自由的潛規則,精神上遭受極度壓迫,性格漸趨冷漠、寡情。人類為了追上城市化建設的步伐,不斷開發資源,一旦過頭就破壞了平衡。個人發展也如此,為了追求上乘生活,付諸各種努力,不顧自身健康,甚至不顧良心道義。而這些統統要受到報應。
馬伯庸將寓言化手法運用得非常到位,很好地推動了主題效果,增加了小說的含蓄性和文學性。相信馬伯庸不是為了要譴責某類人或某種觀念,他只是想喚醒初心。天子最后公布去除龍尾的鎖鏈,歸還自由,去留隨心,絕不勉強,如果要繼續留下工作,會合理安排時間,并破除一系列存在后遺癥的陳規。這就不是消極的妥協,而是真正的人與動物,社會與自然的大一統。這也是本書留給讀者的深切思考。
(《龍與地下鐵》馬伯庸/著,湖南文藝出版社2016年1月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