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生活的鏡像透視——讀短篇小說集《風在吹》(尹漢胤)

　　夏魯平的短篇小說集《風在吹》，充盈著對現實生活即興傳神的表達。小說中的許多人物情節，相信讀過的人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夏魯平以銳利的目光將這些人物從生活中提煉出來，用生動的文字、鮮活的故事講述出來。當我們從他的小說中讀到這些人物時，會眼前一亮，回憶起許多人和事，甚至從中鏡像般地望見了自己。

　　從現實生活凝練出精彩的短篇小說，無疑是夏魯平捕捉生活、駕馭生活能力的體現，有如將生活中攝取的真實影像移植到畫布上，通過藝術的拼接重組，將其呈現出更加鮮明極致的圖像，甚至將原本不具備審美特性的生活，通過巧妙的藝術構思，脫離開丑陋的陰影，以令人信服的新意象再現出來，這便是夏魯平的短篇小說給人的印象。

　　當下社會的許多人，被各種欲望牽系著，迷失了自我。這些直逼現實生活的人物故事，在夏魯平的筆下顯得頗為游刃有余，作品中的某些情節，近乎抹平了藝術與生活的區別，完全是現實生活的濃縮再現。

　　《一罐茶》中的人生況味，令人訕笑的同時，又讓人心中充滿無奈的苦澀。小說以一罐產自臺灣阿里山的烏龍茶，在保險公司內傳遞一遭，最后又轉回到總經理李純剛手中的經歷，將當今社會微妙的人際關系，通過這罐茶呈現了出來。夏魯平在小說中將這罐茶化為一部“攝像機”，讓它在傳遞中默默目擊、見證、記錄下每個接受又將其送出人的心態、意圖、動機和所經歷的貶值、升值沉浮，可謂惟妙惟肖地照出了各種扭曲的心態。

　　而最精彩的是，這罐飽經冷暖的茶葉最終傳到了一位清潔女工手中，竟被演繹為一去不回的國民黨老兵爺爺托人從臺灣帶來的禮品，讓91歲苦守一生彌留之際的奶奶睜開了眼睛，將這罐茶緊緊地抱在懷中，在幸福的青春回憶中安詳地閉上了雙眼，讓這罐茶又崇高地完成了一次臨終關懷的使命。

　　《回家》是一篇貼近社會現實的警示篇。小說將一個貪官案發后回鄉看望父親的心境生動描繪出來，通過故鄉親朋由期待、興奮、疑惑到失望、唾棄、同情的情感變化，折射出了故鄉和親情、鄉情、人情在中國人心目中的特殊位置。夏魯平將這位貪官的靈魂歸屬、心靈震懾、內心悔恨，充滿鄉土氣息地凸顯出來。這篇小說給予人的警示作用，會比政治說教觸及人的靈魂要深刻得多。

　　靜謐大山中的參園，折射著世道人心。潛藏于樹蔭、蘊藉于地下的人參，若使其茁壯生長，就要不斷剪去雜亂的枝葉�！秴�園》篇中的玉成是一個充滿致富夢想的農民，但在種植人參過程中，資金的不濟使其陷入難以為繼的窘迫。為富不仁精于計算的強子，在玉成請求幫助時，竟乘人之危地提出借錢可以，但出參后須二八分成，而且不付工錢讓玉成夫婦為其打工。這種不義行為，在當今社會可謂屢見不鮮。然而在小說中強子的兒子小剛身上，我們又欣喜地看到了淳樸正義的存在。夏魯平在本篇中，以人參生長需要潔凈的環境，寓意人類生存同樣離不開善良的土壤。遠山處融入陽光中的孩子身影，讓人心中升起新的希望。

　　《三顆心》是一篇題材獨特的抗戰小說，顯示出夏魯平創作的多樣性。小說講述的是日據時期東北的故事，由于人為疏忽造成的一場鼠疫，上演了佐藤一家的大逃亡。故事中的日本警務員佐藤，是一個珍愛妻子、愛護女兒的好丈夫、好父親，在發現鼠疫跡象的第一時間，便帶領家人逃離了險境。當他從醫生口中得知，根治妻子的病需要吃三顆年輕力壯的活人心時，竟沒有任何遲疑地馬上委托同事山野去辦。佐藤心里明白，這三顆活人心，山野肯定會取自中國人。三顆鮮活的人心很快被山野搞到了，然而在途中休息時，一顆心被野狗叼走。山野隨即在當地抓住一個小女孩又挖了一顆補上，而這個女孩竟是佐藤寄放在中國農民家的女兒。小說通過佐藤、山野令人發指的獸行，深刻揭露出日本侵略者的罪惡。夏魯平在這篇小說中，將鐘愛家人，內心卻充滿著陰鷙獸性的佐藤刻畫得極為深刻。在抗戰題材文藝作品中，這個人物是具有典型意義的。

　　縱觀夏魯平這部短篇小說集，16篇小說題材豐富，反映社會生活寬闊，挖掘人物內心深刻，作品充滿了揚清激濁的正義揭露，也不乏對底層善良真情的溫馨展現，讓人在閱讀快感中咀嚼人性，品味社會，反思人生。

　　(尹漢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