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厚重的現實主義力作——評嚴步青長篇小說《龍尾堡》(李國平)

　　我要推介的這位作者并不為人所知，我要評介的這部作品卻意蘊厚重，堪稱一部現實主義力作。晚近以來陜西文學創作呈勃發態度，賈平凹的《極花》、陳彥的《裝臺》、周旋璞的《多灣》，承傳陜西文學傳統，弘揚現實主義精神，獲得了廣泛的好評。就文學含金量和對文學精神的繼承發揚而言，嚴步青的長篇小說《龍尾堡》完全可以進入這一檔次。其實作者嚴步青有相當的文學積累，作者苦心孤詣，厚積薄發，十年準備，十年著文。終于創作出這部底蘊深厚、地域特色鮮明、歷史場面宏大、情節豐富生動的長篇小說。

　　已有論者稱《龍尾堡》是文學陜軍的又一部現實主義力作，亦有論者將《龍尾堡》和《白鹿原》作比較。的確，兩部作品在抒寫的地域風情、歷史背景、思想內涵等方面都有相近或相同之處，然而卻也各有特點�！栋茁乖�》某種意義上屬于“歷史反思小說”或“新歷史主義小說”，其文化色彩濃烈，而《龍尾堡》是一部關于清末民國這段特定歷史的現實主義小說，它的現實性、史實性更為突出�！洱埼脖ぁ吩跀⑹聝群�、創作傾向與寫作筆法等方面有其獨特之處。

　　有一地域之歷史，必有一地域之文學。表現關中地域文化、民俗風情、歷史風云是一直以來陜西文學著力書寫的內容之一。同樣，嚴著也將敘事的視角投向了清末民國時期這段歷史在關中地區留下的影像。小說圍繞古寨龍尾堡嚴、郭、馬姓等三大家族之間的恩怨紛爭，敘述了從甲午海戰到辛亥革命、軍閥割據，再到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等前后七十余年廣闊而波瀾的歷史，還原了以臨晉縣為中心的關中東部地區人民應對歷史事件時的真實情景和與災難歲月掙扎、抗爭的生活畫卷，再現了關中人民曾經何其蒼涼悲壯的生存奮斗的歷史。雖有書寫家族紛爭，但小說的著重點并非家族恩怨，而是突破了家族文化小說的模式，將視野放在了宏大的歷史再現上，并將這段歷史給關中地域留下的印痕還原給世人，這不得不說是該作品有別于其他家族文化小說的一個亮點。

　　現實主義小說是以塑造人物形象為其核心的�！洱埼脖ぁ烦霭嬉詠碇�所以獲得如此較高的評價，小說中幾個關鍵人物的成功塑造功不可沒�！洱埼脖ぁ烦晒Φ厮茉炝藝涝｝�、麻鎮武與王寅文等人物形象。無論政治風云如何變幻，嚴裕龍始終是以“仁”和“義”來應對時局和身邊的各色人等。對龍尾堡人的“仁”，對兄弟的“義”，對水云的“情”將嚴裕龍這一人物形象塑造得十分豐滿豐富而又圓潤。麻鎮武一會兒屬于國民軍，一會兒又倒向鎮嵩軍，一會兒是你的敵人，一會兒又是你的朋友，一會兒為官，一會兒又為匪，不管充當何種角色、做出何種行為，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將臨晉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麻鎮武的軍師王寅文是一典型的流氓政客的角色。他雖為麻鎮武的軍師，但內心有比麻鎮武更為雄偉的抱負和宏大的人生夢想，是一個足智多謀又狡詐陰險的人物。嚴裕龍、麻鎮武、王寅文他們雖然人物形象不同，性格鮮明且相對獨立，并無相互陪襯之需，但個個飽滿鮮活。小說通過這幾個典型人物的塑造，成功地再現了傳統的文化人格和動蕩時代的江湖人格，“真實地再現了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

　　現實主義小說在人物形象塑造時常常對人物的處理陷入臉譜化的誤區，即常常將作品中的人物給予好壞區分，對于正面人物往往大寫特寫，而反面人物又常常作為正面人物的陪襯出現，而在《龍尾堡》中這一弊陋有所突破。不管是以“仁義”立身的嚴裕龍，陰險狠毒的麻老九，還是狡詐多變的流氓政客王寅文，本質上而言作者并未對他們進行主次之分，他們都是那段特定歷史特定環境之中生長起來的人物，他們的所言所行所為代表著那個時代那個社會環境之中世人的行為與選擇。嚴裕龍的“仁”、麻鎮武的“狠”、王寅文的“詐”都是當時的時局和人物出身的環境造就的，作者塑造他們并無好惡之嫌，某種程度上只是為了再現在那段歷史中，人們是如何應對時局和抗爭苦難的。嚴步青很感慨地說道，“一部優秀的現實主義小說不僅要有生動形象的故事情節，塑造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更要符合和還原真實的歷史�！洱埼脖ぁ分械囊恍┤宋镄蜗�，是我童年時代聽大人們講的，昔日發生在大荔縣的真實故事。但是這些支離破碎的故事并不能支撐起一部宏大題材的歷史小說，因此，我花了十余年，通過走訪各地進行考證、查找各種資料，閱讀了渭北八個縣的縣志�！币虼藝涝｝堃埠�，王寅文也罷，作者塑造他們只是將其置于特定的歷史環境之中，來展現他們的行為與選擇，以窺一斑而知全豹之法再現那個時代世人對歷史事件的反應與應對。

　　值得稱道的是小說自始至終保持著一種客觀冷峻的敘事筆法。無論是敘述關中七十年間的歷史變遷，還是塑造人物形象，或是講述歷史故事，作品始終以客觀冷靜的筆調從容不驚地娓娓道來。作者既不刻意地表現歷史的深厚與人性的崇高，也不褒揚或貶低任何人物或黨派立場，只是真真切切地盡可能真實地展現一段特定時間段內的歷史本來面目，展現現實生活的本來面貌，書寫人物的悲歡離合，揭示歷史之恒久性的本質和相對恒定性的人性與文化�！洱埼脖ぁ愤@部長篇小說的創作，對眾多的長篇創作者來說，在如何做好充足的生活藝術準備，提升作品的文學含金量方面應該有所啟示�！洱埼脖ぁ吩陉兾魑膲�的出現，也傳導出了現實主義文學復興的信息，呼應著文學的主流提倡，是陜西文學的重要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