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影長篇小說《米米朵拉》：孩子總會長大(吳巖)

　　《米米朵拉》是一部具有傳奇色彩的奇幻小說，故事講述了10歲的主人公米米朵拉怎樣在“丟失母親”后去遍尋世界的經過。作者借助中國古典故事、民間傳說和人文地理中已有的駐留點，讓穿越變得具有文化真實感。　　

　　作為一個以撰寫現實主義文學為主業的作家， 虹影的這部小說特別關照當前的多種現實。從故事中許多地方，能看到她對當前中國和世界問題的思考甚至直接的批評。同時，即便是搭建宏大的空間時間和生死邊 界上的競技場，作者一直想要告訴少年讀者的仍然是中國在世界上的地位，以及作為一個人怎樣保護自己并如何成為群體中一員這些重要的主題。

　　多年以來，虹影一直備受文學界關注，她的《饑餓的女兒》幾乎成為所有成長小說教學中必須提到的重要文本。而此后她的許多作品，也或多或少地跟人的成長過程相關。最近出版的虹影新作《米米朵拉》(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年4月出版)則是她在幻想文學領域中的又一嘗試。

　　《米米朵拉》是一部具有傳奇色彩的奇幻小說，故事講述了10歲的主人公米米朵拉怎樣在“丟失母親”后去遍尋世界的經過。小說借助了中國古典傳奇 和西方童話、奇幻故事中的許多手法，為了救人而跨越陰陽兩界是故事的核心，尋寶的過程還多少借用了電子游戲中的通關模式�？梢哉f，整個故事其實是一次作者 對童話、神話、奇幻、民間故事等多體裁的混搭。

　　其中最突出的，是對《愛麗絲漫游仙境》的借鑒，只不過，愛麗絲一直在我們生存的世界，而米米朵拉則通過奇特的方式從陽界進入陰間，在那里發現了多種奇幻的異文化并最終找到母親丟失的線索。

　　有關陰陽界溝通的小說，無論在西方還是在中國都不鮮見。拋開大量中國古典小說和戲劇不談，近期，美國作家尼爾·蓋曼的《墳場之書》就是一個典型 的成功例子。在這篇小說中，無人照管的孩子自由地在墓地長大，鬼魂對他的撫養使他學會了窺視陰界萬物的方法。讀那本書的時候，我深深地被主人公穿越陰陽通 道的旅行而感動。作家把細節寫得壯觀無比，我覺得只有《2001：太空漫游》才能跟這場穿越媲美。

　　顯然，虹影的小說不想走這樣的穿越路線，她更多借助的是中國古典故事、民間傳說和人文地理中已有的駐留點讓穿越變得具有文化真實感。小主人跟孟婆、孟姜、娃娃魚、幾維鳥等的溝通，讓讀者深深感到，她所進入的必定是一個東方異世界。

　　除了跟中國古典文化的混搭，虹影還特別吸納了西方奇幻文學的許多營養。故事中的幾維鳥認真學習過魔法，因此能夠飛行，但蛇精使他失去了翅膀。為 此，解除魔法束縛、尋求復蘇成了他的努力方向，這與《哈利·波特》系列小說中抵抗伏地魔的母題并無太大差異。而娃娃魚給主人公頭頂打下的可變色印痕，作為 陽界之人在陰界存留時間的顯示器，則比哈利·波特身上的那塊疤痕更具有東方特色和功能性。

　　西方奇幻小說特別是兒童奇幻小說，多數也是成長小說，虹影的作品也特別注重孩子的成長和教育。故事寫到，米米朵拉尋找母親的4天，使她感覺就像 過去了整整4年。歷險和拯救使她成熟和成長，而在面對道德判斷、童年之間的異性情感等許多方面，歷險中的人際關系建立使她獲得了許多有益的經驗。

　　作為一個以撰寫現實主義文學為主業的作家，虹影的這部小說特別觀照當前的多種現實。從故事中許多地方，能看到她對當前中國和世界問題的思考甚至 直接的批評，其中以借瑤姬之口對環境破壞的揭露最為猛烈。人口過度增殖、農藥的濫用、江河和空氣的污染、森林的砍伐、土壤的沙漠化、野生動物的獵殺……所 有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人類“失去信用、不仁不義、唯利是圖”基礎之上的。更可怕的是，我們還在經歷“一次又一次戰爭，濫殺生靈，濫用科技，沒有信仰”的自 我迷失狀態。

　　當然，作為一個成熟的作家，所有這些直接的批判，都會融入到故事情節的發展之中。作者還通過更多的情節感動讀者的心靈，故事中被吃狗肉者群毆而死的小狗小黑，就以拒絕返回陽界作為一種抵抗�？吹竭@里，人們不禁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為動物的真情而落淚。

　　觀照現實的另一種表現，就是關注孩子的知識獲取。除了將中國古典文化引入作品，虹影還把故事的背景從簡單的中國擴大到包含有西方文明、非洲文明、印度文明和伊斯蘭文明的一個廣闊空間。在這樣的空間中，讀者可以跟隨作者一起穿越生死、穿越時空和穿越歷史。

　　即便是搭建宏大的空間時間和生死邊界上的競技場，作者一直想要告訴少年讀者的仍然是中國在世界上的地位，以及作為一個人怎樣保護自己并如何成為 群體中的一員這些重要的主題。為此，作者不但設計了具有世界最高建筑、具有絕對先進科技的江城，還設想了在這個世界中也會有販運小黃奴的暗黑計劃(“小小 大中國人計劃”)。應該說，在尋母的情感線索之外，怎樣應對當前的世界、讓自己成為這個世界合格的公民，是暗藏在小說中的另一個核心主旨。而為了保證一種 民族意識的存在，虹影不惜通過印度主人公“大神希瓦”轉述了一個治水的大禹派人徒步丈量地球的故事。

　　恰恰是因為有了這樣一個故事夾雜其間，我才會把《米米朵拉》放在書架上跟《山海經》平齊的那一層。面對未來，我們需要更多具有民族特色的新《山海經》。

《米米朵拉》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