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詩人胡世宗曾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兩次重走長征路,去探尋這支隊伍百折不撓的足印,去觸摸這段紅色歷史的生命脈沖,創作出版了詩集《沉馬》、長篇散文集《鐵血洪流》《漫漫紅軍長征路》《紅軍走過的地方》。今天,他又推出了詩集《雪葬》(白山出版社),引起了我們心靈的合鳴,聽到了歷史足音的激蕩。
長征走過了艱難而遙遠的路程,創造了中國革命的恒久奇跡,留下了足以傳頌千秋萬代的故事。在當今時代,我們怎樣用文學去解讀它,表現它,當然需要氣吞山河的黃鐘大呂,但也需要涓涓細流的民謠小唱,關鍵是要通過揭示作品中人物的內心世界引發當代讀者的共鳴。這部詩集沒有講述領袖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也沒有描寫紅軍強占婁山關、飛奪瀘定橋的千難萬險、驚心動魄,而是通過娓娓道來的一些小故事,塑造了在遠征的路上講《西游記》的老班長、每天堅持寫宣傳標語的小戰士、為摘取野果而犧牲的小號手、烤了鼓皮充饑的小宣傳隊員,以及“二叔”“老祖母”等形象。就是通過展示這些看似弱小的人物心靈,為我們透視了一支浩蕩隊伍的強大,通過采擷這些亮閃閃的戰斗生活碎片,為我們展現了一幅氣勢恢宏的英雄畫卷。
作品運用很多篇什敘寫了親人以及普通老百姓對紅軍的熾熱情感,如《寡婦村》這樣寫道:“村口/有十七棵香樟/心頭/有十七座靈堂/這就是著名的寡婦村/村里曾有/十七位守寡的大娘/當年她們是十七個健壯的少婦/在嘹亮的軍號聲中/毅然送郎遠征他鄉/她們有強勁的腰身/她們有飽滿的乳房/她們開墾和哺育了這片土地/和種子一起/一次次埋下/對丈夫烈火般的渴望……”還有寫在心中默默唱了一輩子“我的那個紅軍哥喲”的《老祖母的情歌》,寫一家祖孫三代為一位素不相識的紅軍烈士守陵掃墓的《二叔》,其情其景感天動地,讀來使人潸然淚下。作品所充盈的這種血肉情感同樣彌散在表現紅軍官兵關系、兵兵關系的章節之中。
《雪葬》堪稱是一首嘯吟紅軍官兵送別戰友的悲愴挽歌:“……那是紅軍隊伍/攀援在雪山之上/饑餓啊/寒冷啊/缺氧啊/‘撲通’一聲/倒下了這位班長……沒有石塊/沒有沙土/又怎能把戰友的遺體安葬/綿綿不斷的隊伍/每個人從這里走過/都用幾乎凍僵的手掌/捧一把潔白的哀思/輕輕鋪撒在烈士身上/一捧,十捧,百捧,千捧/千萬捧白雪堆成一座雪的墳塋/聳立在起伏的冰峰雪崗……”讀到這里,我們分明聽到了風的哭號,雪的哀慟;我們分明感到了那潔白的墓冢就是無數紅軍官兵用泣血的心靈為烈士筑起的一座愛的圣殿……在這條兩萬五千里的路上,平均每300米就有一個人倒下,他們掩埋了戰友的尸體,擦干了身上的血跡,又上戰場……那一座座墳塋不正是千千萬萬個紅軍官兵用血肉筑起的長城嗎?它凝結的是一種鐵血深情,它聳立的是一種不屈精神。正是像《雪葬》《紅軍陵園》《“老瘋子”》這樣充滿悲壯旋律的詩篇的激情詠誦,紅軍的那種不怕犧牲、前仆后繼的精神行為在我們的心頭澎湃成一種雄壯的交響!
這是謳歌紅軍超越了人的正常生理的生命強音。正由于此,紅軍才在敵人圍追堵截的險惡環境中,在饑寒交迫的艱難情況下爆發出巨大能量,顯現了強大生命力。你看詩人是這樣表現紅軍草鞋的:“……草鞋伴著他/度過了青春的歲月/忙碌奔波的歲月/響著槍聲淌著鮮血的歲月啊/多少兇山險水/都在他腳下飛越……”你看詩人是這樣表現一個團的紅軍官兵分喝一鍋“圣水”的:“那是在草地/長征路上/面對饑餓病疫/和隨時降臨的死亡/一個牦牛腦袋/煮了一大鍋湯/全團將士把它分享/喝過它的人都說香、香、香/牦牛腦袋創造了神話/多少生命得到它的滋養……”這就是紅軍攻堅克難的英勇精神,這就是紅軍以苦為樂的浪漫情懷。他們就是以此創造著人類生命的奇跡,書寫著革命的不朽篇章。
路,是心靈的行走。當下,偉大的中國夢強軍夢又為我們鋪展了光輝燦爛的征途,在這條延伸的新長征路上,依然有“大渡河”“臘子口”,我們仍然需要詩集中所贊美的那位紅軍戰士在彌留之際高舉一塊銀元交黨費的忠誠信念;我們仍然需要詩集中所謳歌的那位紅軍軍需處長因唯獨少了自己的御寒衣服而凍死在冰雪中的高尚節操。紅軍長征留下的足跡永遠是我們前行的路標。愿多一些如這部詩集的嘹亮音符,讓理想之歌匯成強勁的旋律,響徹我們心底,響徹天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