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是一塊圣壤,那里曾保存著我們最干凈的初心。數年之后的一次轉身回望,才發現這是一個多么值得贊美的地方,可惜那條出發前的小路已被時光的雜草覆蓋,蹤跡難覓。我想,是否還可以穿過時空的陌生,梳理曾經熟悉的過往?
走一走,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發現。
詩意的尋覓與打量。我的出生地就在這里,撫松縣北崗鎮大頂子村,縣志上記載建于清末民初,屬遠近聞名的老參營“三崗”之一所轄區域。祖上闖關東時在這里落腳,父輩是地道參農,大山給了這個困頓的家一個安居之所,也給了他們生存的希望。
發源于長白山主峰的松花江算得上吉林的母親河,在沒有見到外面的世界之前,我只認識家門前這條可以劃開大船的松花江支流,
后來知道,這就是松花江上游,早年一些住在深山老林里的木工冬天將大樹伐倒,再用“轱轆馬”把木材運到寬闊的江邊,有的在江岸山坡上潑水造冰溝,將合抱粗的木材順冰溝滑到江邊。待春天桃花水江面開化扎成木排,豐水期一到,便駕排順流而下,半個月后抵達客商云集的吉林城。一張木排的收入除了供養關里一家老小的全年生活,還能在東北置辦下不錯的家業。
長白山文化的根脈。人參種植既是一項繁重的體力勞動,更是技術要求高周期性長的細活。由于人們對它寄予了太多期望,圍繞人參編織的各種夢想構成了人參文化的主體。20世紀50年代,在我的故鄉,中國人參的核心產地撫松地區,開始孕育人參文化的萌芽,一批土生土長的文化研究者深入民間,搜集整理出大量人參故事傳說,并輯纂出版,成為早期珍貴的人參文化史料。這些奠基者如今多已作古,但他們趟出的這條連接人類文明史的山間小道為后來者提供了重要索引,經數十年間的開墾鋪墊,已經成為一道獨具地域特色的瑰麗風景。
長白山孕育出的滿族文化,是一條根系龐雜綿長密深的宏大脈絡,幾乎讓你無從下手。世居長白山區的滿族人以漁獵采集為生,在漫長的成長過程中創造了既具滿族特色又與中原文明相融的多元復合型文化,至今一些風俗在許多地方還原汁原味保持著,這些可貴的民風時常令我流連忘返。
為了消失的記錄。2012年夏去通化采訪,在通化師院美術教授王純信老師的家里,見到了最具代表性的滿族枕頭頂刺繡精美圖譜和實物,王純信為我詳述每個圖譜的喻義及來歷,足足聊了一個下午。不想那年冬天王教授住院化療,不到兩個月即傳來離世噩耗。
這種損失在行走過程中并不鮮見。2013年8月,在撫松縣城一條狹小的胡同里,泥塑家張岱祥坐在綴滿葫蘆的小院里一邊喝著茶水一邊發表他對挖參習俗的高論,那時他已經在做著開發長白山泥塑藝術品的各種準備,沒想到當年10月2日便因肺癌懷憾而逝。許多人在看到撫松人參博物館里那組四十余件栩栩如生的放山習俗泥塑作品時會不由地贊嘆,卻不知它的作者張岱祥內心的掙扎與煎熬。
行走本身即是沉靜自我的過程,同時也是對文化現象的質疑和求證。三年多的日行夜書,風雨兼程,雖倉促匆忙,終究不負初衷。在寫作過程中,不能不想起那些一路引領或攙扶過我的師友尊長,他們不計得失的付出成就了我的寫作,書稿的刊印出版,承蒙吉林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專家領導的厚愛與支持,在此,再次致以誠摯的謝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