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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晶巖:京郊,那些暴行下的傷痕累累

    http://www.rjjlock.com 2015年08月17日16:51 來源:北京青年報 孫晶巖

    抗戰勝利70周年·親歷

    京郊,那些暴行下的傷痕累累


    被日軍炮火炸殘了的密云古北口長城

    “人圈”親歷者指認“人圈”舊址
    密云兵馬營治安溝遺址
    密云“人圈”親歷者王元靜、王元芳
    潮河關村

      ◎孫晶巖

      編者按:整整七十年前的今天,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中國人民終于走出了8年抗戰的艱難歲月。然而戰爭給中國大地烙下的創痛,卻至今仍未消散。

      我們所熟悉的京郊,一天比一天美麗。然而你可知道,就在這一片熟悉的山山水水之中,仍然存留著那場戰爭帶來的、抹不去的累累傷痕;當年的親歷者還活著,他們老去的眼中,依稀還見到兒時鄉親最后的面容,他們的耳邊,還仿佛能聽見嬰兒被日軍殘殺的哭喊……

      近一年來,一位部隊女作家走遍北京近郊,帶著從抗戰資料中讀到的些微線索,在一個個山村中尋訪、挖掘,親歷者的記憶依然清晰,炮火下的焦垣、屠殺案的舊址仍歷歷在目。

      密云“人圈” 中國式集中營

      嚴冬,我在密云縣黨史辦原主任曹友林和“人圈”親歷者王元靜、王元芳老人的陪同下,攀登密云四合堂野山。這座山沒有路,遍地荊棘,我手腳并用爬上山頂。

      站在山頂極目遙望,西南方向有塊巨石叫做“王八殼子”,周圍風景秀麗,聽說電視劇《鐵梨花》等劇組都曾經在這里拍攝過外景。

      這時,身邊的王元靜老人指著一塊廢墟說:“當年日本人就在這里蓋的炮樓子!

      云蒙山成了“無人區”

      1941 年12月開始,日軍在密云云蒙山的北部山區進行“集家并村”,就是將八路軍游擊隊控制地區中自然村的農民,集中到日偽控制的主要村莊去居住。日軍在這些村 莊的四周筑起一道一丈多高、三尺多厚的圍墻,只有前后兩個門出入,四角建炮樓,有日偽軍把守,門口有人站崗不得隨意出入。形狀有方形和圓形,圍墻上挖槍 眼,還有出水口便于排水。日軍管這叫“集團部落”,老百姓則稱之為“圍子”或“人圈”。

      到1942年春天,日本人在豐、灤、密長城沿線及其以北地區共建起四合堂、對營子、白馬關、石湖根、大甸子、大峪、白廟子、西灣子、番字牌等29個“人圈”。云蒙山區被劃為無人區,在那里居住的老百姓,發現一個抓一個,趕到“人圈”里。

      我發現“人圈”大致有三種形式。

      一 種是利用原住民的家集中居住。以日偽控制的一個較大的村子為中心,把十里以內的小村、自然村、分散住戶集中到指定的村莊居住,有房的先緊著村里人住,偽部 落長、偽警察、特務隊先住好房,剩下的塞老百姓,比如這家原來住5口人,比較寬敞,現在一下子給你塞進30口外來人,讓你沒有生存空間。年老的可以躺下, 年輕人只好蹲著或者站著節省空間。住進“人圈”的人,失去了生產、生活、言論、行動的自由,像會說話的牛馬一樣任人宰割;

      第二種是非武裝部落。這種地方不屬于交通要道,有警察看守,比如石湖根村的“人圈”,依山而建,沒有駐軍,距離番字牌警察所三里地,敵人5分鐘就來巡邏一次。

      此外,如白馬關原本就是個關城,自古屯兵之地,村民就住在城里。鬼子來了后,把老百姓趕出關城,里面成了鬼子的營房,老百姓則在城外臨時搭建幾間小而潮濕的“排子房”住。由于駐扎重兵,所以老百姓的住處不允許砌圍墻,人只能隨地而坐,時刻處于監視之下。

      第 三種是依傍著日偽軍軍營,在空地上建馬架子房,也就是簡易房,四周有四根柱子當房梁,樹枝秫秸當屋頂,柴火圍四周,不磨水泥砌磚頭,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 雨,冬天四面透風!叭巳Α蓖饷嬗靡徽啥喔叩膰鷫饋,門上建崗樓,墻內四角建炮樓,駐守著軍警和特務,這是純武裝部落。

      一人逃跑十戶同罪

      四合堂“人圈”,就是一個大的武裝部落——中間是一座山,山的周圍是人圈。站在山頂定睛細看,人圈遺址歷歷在目,這是與軍營連在一起的武裝部落,上兵下民,日軍的兵營建在山上,住著一個中隊的鬼子,大約有180人。

      四 合堂周邊的3000多名老百姓被“集家并村”,遷到山下新搭建的馬架子房居住,一間房里塞十幾家人。 “人圈”后的山上有四個炮樓,里面有士兵站崗放哨, 監視四面八方老百姓的行蹤,山下的景物一目了然。山梁上開辟出一長條平地,是日軍訓練場。北面有兩排營房,屋里兩排通鋪,士兵睡通鋪,長官住單間。旁邊還 有一間伙房,讓老百姓給做飯;西面有七間慰安婦小屋,日軍從東北抓來七個年輕女人供他們泄欲;慰安婦小屋的北面是一座彈藥庫,還有一座水牢,當年鬼子把八 路軍和老百姓抓來,用鐵絲穿著鎖骨帶到山上,關押在水牢里。

      親歷者王元靜老人向我講述了關于“人圈”的記憶:

      這座“人圈”只有一個大門在南面,門外有一眼水井。鬼子害怕老百姓在水井里投毒,不敢喝這口井里的水,就讓老百姓在山后又挖了一口井,命令勞役每天給他們挑水喝,挑完水就把井口鎖上。

      俺們四合堂元字輩的人早先有68人,現在剩下16人,俺們倆是年齡最大的。俺們在“人圈”住的時候只有八九歲,俺們這個圍子里住了100多人,七八家擠在一間屋子里。馬架子房四面透風,每家輪流做飯。老人、婦女不許出“人圈”。

      “人圈”里成立了“棍兒團”,15歲到45歲的男人被編入“棍兒團”,每天拿根棍子給鬼子守夜,站崗巡邏防八路軍。

      雜 役全是男勞力干,不給分文報酬。每天早晨8點,男人拿著良民證出“人圈”干活,下午3點必須回來,不回來就是私通八路。俺們這里實行保甲連坐制,一個村是 一個保,10戶為一甲,10甲為一保,一家有一人私通八路或者逃跑,就要株連九族,10戶同罪,拿家小示問。所以,沒有人敢逃跑。

      除 了在“人圈”周圍十里地以內種地,還要打柴、砌墻、挑水、抬死尸,這里又臟又擁擠,上歲數的人躺著,年輕人坐著或者靠著墻站著。屋外到處是糞便和垃圾。最 害怕得傳染病,夏天鬧瘟疫、瘧疾,人發燒抽風,死了好多人,每天都要往外面拉尸體。1942年一年,“人圈”最少有七八十人死了。別的“人圈”也差不多。

      冬 天冷,一家人圍著一個火盆烤火取暖,每人的胸前烤得紅紅的,身上盡是烤的紅點,后背還凍得慌。女人要給鬼子燒火做飯。有一年,鬼子讓我媽把屋里的柴火抱到 院子里,我媽說下雨了在院子里柴火會淋濕,怎么烤火?鬼子二話不說,上來拿棍子就打我媽的頭,可憐我媽被打暈了過去,頭上盡是血,我嚇得抱著我媽哭,是 村里一個郎中用面糊給我媽堵傷口,后來,我媽頭上傷疤的地方再也沒長頭發。

      說著,耄耋之年的王元靜老人鼻子一酸,流下了熱淚。

      殺人怕費子彈,用刺刀挑

      另一位親歷者王元芳老人對“人圈”生活的苦難記憶猶新。

      小鬼子可兇了,我親眼看見他們抓住老百姓硬說是八路軍,用粗鐵絲穿過人的鎖骨,十個人穿在一起怕跑了。三天后在大栗子小楊樹溝就把人挑死了,鬼子還說中國人的命連一顆子彈都不值,不用開槍,用刺刀挑。

      鬼 子逼著俺們村的人給他們做雜役,種地、砍柴、挑水、喂馬、做飯,鬼子吃從東北調來的大米,偽軍吃高粱米,老百姓吃玉米和混合面,混合面就是用高粱米、麥 皮、麩子、玉米棒胡子、白薯秧、橡子面和樹皮等摻雜在一起磨成粉。偽軍的家屬也搶吃的,他們要是看見俺們推碾子,馬上搶走糧食,俺們小時候整天吃野菜、樹 葉、杏葉。

      “人圈”里的男人披麻袋片,我們小孩兒整天光屁股光腳跑,我小時候沒洗過腳,穿過鞋,腳粗糙得像牛蹄子,直到十幾歲才穿上鞋。

      山 外都是八路軍,戚樹雨是豐灤密老八區區長,他對俺們說:“老鄉們,打跑了鬼子,咱們拆了草房蓋瓦房,拆了瓦房蓋樓房。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電燈頭是朝下 的!卑硞冋f“區長,燈頭朝下,燈油灑了怎么辦?”他聽了就笑,現在想想,真讓他說著了,現在可不是樣樣都實現了?

      俺們村啊有個王正廷,是四合堂的抗日村長,鬼子選“部落長”都是選村里有威望的人,可以外出公干,他表面上是給鬼子干活,其實暗中給八路軍送情報,掩護老百姓。

      山里的狗吃死尸,眼睛都吃紅了

      曹友林主任說:

      當時在“人圈”,鬼子實行米谷統治,碾磨封鎖,人圈周圍10里地允許種地,但一切糧食果蔬要統歸大倉,不能私留買賣,否則以經濟罪論處。磨糧食要經過批準。

      老百姓太餓了,野菜樹皮都給挖光了。當時實行配給制,每人每月給12斤混合面。好糧食讓鬼子吃了,混合面難以下咽,吃了幾天拉不出屎來。白廟子部落的王金鼎餓得受不了,摘自家果樹的果子吃,被漢奸看見后告密,說是經濟犯,鬼子立刻就地槍斃。

      日偽組織了合作社,入社的老百姓每戶每月配給半斤煤油,每年每人配給少量的混合面,一盒火柴,半斤鹽,三尺布,就這樣還被層層克扣,到老百姓手里每人每年只有9寸布,只能做塊手絹。

      有 一家七口人只有一條褲子,只好誰出門誰穿,男人早上穿褲子下地干活,妻子在“人圈”里以麻袋片遮蔽下身,丈夫回來脫下褲子給妻子,妻子再穿著褲子做飯。婦 女一般光著上身,下面圍著麻袋片!叭巳Α钡乃慕峭诹藥讉齊胸深的坑,有的大姑娘沒有衣服穿,家里來人時就跳到坑里遮羞。

      1942年,密云29個‘人圈’平均每個里面死亡200—300人,最小的“人圈”死亡七八十人,白廟子部落里關了400口人,一年就死了160人,幾乎死了一半。當時山里有狼和野狗,連山里狗的眼睛都是紅的,吃死尸吃的,餓殍遍地。

      潮河關,日軍在北平地區制造的第一起重大慘案

      在 密云縣黨史辦主任郭生河、副主任李東明及古北口河西村張玉山的陪同下,我兩次來到潮河關采訪。潮河關村位于密云縣古北口鎮西南,是北齊天保年間修建的,東 西、南北各150米長,方方正正一座古關城。潮河關慘案發生在長城抗戰期間,日軍進攻古北口長城,遭到中國軍隊的頑強抵抗,從河西村來的一個班的國軍,打 死了7個日本兵。日本人有個特點,吃了虧后一定要瘋狂報復,他們以為潮河關村藏著國軍,用血的代價攻占古北口后,就要報復當地人民,血洗潮河關。

      潮河關村在潮河以東,潮河在村前拐了個大彎子,在潮河關看臥虎山,兩只老虎的形狀特別清晰。我站在潮河關大橋前看到一塊潮河關慘案紀念碑。1933年4月14日,100多名日本第八師團的鬼子拂曉偷襲屠殺村民,見人就殺,見房就燒,以殺人取樂。

      村 東頭的賈得明一家5口人被殺死了4口,他的妻子被鬼子打死后,3歲的孩子趴在媽媽的身上搖晃著媽媽的胳膊拼命地哭嚎;村民何國慶正在菜園里種菜,鬼子朝他 后背猛刺一刀,他還沒有醒過味兒來就倒在血泊中;村民李發一家4口人,鬼子在街上用刺刀挑死了他的哥哥,又把他的父母背靠背綁在一塊兒,兩個鬼子一道喊著 號子比賽誰下手狠,同時把刺刀刺進兩個老人的胸膛。鬼子看到只有十幾歲的李發,在他身上捅了兩刀,李發疼得昏了過去,鬼子狂笑著把他家的房子澆滿了汽油, 一把火點著了。李發被火燎醒了,艱難地往屋外爬,剛爬到門口,房子就倒塌了。一個外號叫“咸鹽柱”的村民,身上被日軍捅了七刀。臨近中午,鬼子再也找不到 一個活口兒,這才罷休。

      4月26日,日軍再次血洗古北口潮河關村,把幸存的12個人聚集到一間草房里,向屋里扔手榴彈,把人炸得血 肉橫飛。四個小伙子躲到村民趙振發家,鬼子喪心病狂地往趙家扔手榴彈,趙家被炸死5口人。李發趁機逃跑,鬼子在后面追,子彈把他的棉襖打穿好幾個窟窿,多 虧他命大,揀回一條命。全村409間房,被燒毀360間;全村86人,被殺害83人,這是日軍在北平地區制造的第一起慘案。

      不老屯的“治安溝”

      我在抗戰資料上看到密云縣不老屯有治安溝,想到現場看一下。密云縣黨史辦副主任李東明詫異地說:“我們家就是不老屯的,沒聽說過有治安溝遺址啊!

      我肯定地說:“就在兵馬營,得問老人,問問你父親,興許他知道!

      他扯著嗓子給父親打電話,我聽到電話那頭一個老人在說著什么。李東明撂下電話對我說:“我父親說大概在兵馬營那一片,我帶您去找吧!

      汽車由南往北開,我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不甘心地四處張望,突然,坐在我身后的李東明指著東方大聲喊道:“孫老師,您看看那兒是不是?”

      我往東面一看,隱約看到一條深深的壕溝,還有一座石碑,我的眼前一亮,興奮地喊道:“就是它,這條溝顯然是人工挖的,我好像還看到碑了!

      我們跳下汽車向山根跑去,終于在密云不老屯鄉的兵馬營村找到了當年的“治安溝”遺址,溝的模樣一點沒變,殘存的石碑和基座已經分離,蒙著厚厚的一層泥土。

      豐灤密根據地地處偽滿洲國、偽華北統治區,1941年10月,鬼子對豐灤密根據地實行萬人大掃蕩,制造“無人區”,長城以外是偽滿洲國境內,實行的是部落政策,像四合堂、張家墳都屬于長城以外,老百姓統統要進人圈,違抗者格殺勿論;

      長 城以內是偽華北的屬地,偽華北政府實行第五次強化治安,也搞“無人區”,采取溝壕碉堡分割封鎖政策,強迫密云縣30萬名老百姓自備工具挖溝。這些民工都住 在附近,工地不設工棚和伙房,民工自帶干糧充饑。那時候大家都吃糠咽菜,干糧不是糠餑餑就是樹葉餑餑,人人面呈菜色,有氣無力。

      挖 溝是個力氣活兒,開始要把土往遠處挑,溝越挖越深,土越運越難,民工們只好在溝里設臺階,人站在臺階上往外扔土。有一天,30多個鬼子來到治安溝檢查,看 到工程進度慢惡狠狠地嘰里咕嚕一番。翻譯說:“太君說了,大溝挖了一個月還不到七尺深,你們的心大大地壞了,今天要懲罰你們,你們現在開始互相打嘴巴!

      大伙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下不去手。鬼子大吼一聲“八格牙魯”(混蛋),舉起刀就朝一個民工的胳膊砍了下去。

      民工萬般無奈,只好互相煽嘴巴。鬼子得意地哈哈大笑,翻譯添油加醋地說:“太君要看你們打半個鐘頭!

      民工們雖然極不情愿,卻不敢違抗,盡管動作重,下手輕,可半個鐘頭后,人們的臉、鼻子、嘴全都打腫了,流淌著鮮血。鬼子喊著“開路”,皮靴聲漸漸遠了。

      就這樣,西起昌平的桃峪口,東至密云縣的辛莊,在長達180華里的距離內,民工們挖了一條深5.3米、寬8.7米的“治安溝”,每隔一里地建一座炮樓,大炮樓住日偽軍,小炮樓由各村的“棍兒團”把守。

      從 1941年12月萬人大掃蕩后期,到1942年10月,整整挖了10個月,一條長達90公里的壕溝終于挖好了,溝的南面為治安區,長城以內,大溝以北為非 治安區,嚴禁居住耕作。不老屯在溝的南面,屬于拉鋸區,兩面政權。偽華北的鬼子、二狗子開始對非治安區進行清剿掃蕩,分區分片“集家并村”,所有村莊都毀 掉,抓捕大溝以北長城以內的老百姓,把那里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無人區。

    老照片:京郊碾子溝部落

    本文作者孫晶巖(左)在京郊采訪

    房山二站村慘案見證人王元
    延慶西羊坊慘案舊址
    房山二站村慘案遺址

        作者手記:離開門頭溝一位親歷者的家時,天已擦黑,一彎上弦月掛在天邊,狗叫聲此起彼伏。這晚,我決定住在山里,順便到附近的后桑峪村看看那座北京地區現存最古老的教堂。

        這個小教堂大約能容納400人,我走進教堂時,牧師正在帶領教友禱告。那一天正值圣誕夜,這座古老的建筑里燈火通明,教友們齊聲唱起了平安夜的頌歌。

        幾個月來,我一直在河北與北京郊區的大山里采訪,整天聽到的都是日本鬼子殺人的故事,那份沉重讓人身心俱疲。此刻,教堂里的景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也因而特別打動我——我多想世界上每個夜晚都是平安夜,我多想呼喚和平,讓殘暴和殺戮從地球上根除……

        |延慶|

        岔道“活人坑”

        數九寒天,我與平北抗日烈士紀念園館長高德強、副館長孫靜一道在垃圾堆里穿行,灰頭土臉找到延慶岔道“活人坑”遺址,凄凄荒草控訴著日寇的罪惡:當年日軍一把大火燒死了800名中國民工,一具具白骨是日軍暴行的鐵證。

        1943 年8月3日,日軍從張家口、綏遠拉民夫,在延慶岔道城強迫6000多名勞工,每天勞動十七、八個小時挖封鎖溝,每月死傷200余人。春夏時節霍亂流行,日 軍往民夫病號肛門里灌涼水,數百名感染霍列拉(霍亂)的勞工被關進地窖餓死、病死。日軍將未死勞工從岔道西北城墻推入一方圓20余平方米、深10余米的大 坑,縱火焚尸,先后有八百名民工被燒死在“萬人坑”內。

        西羊坊村來了“吃人狼狗隊”

        我第一次滑雪是在延慶的 石京龍滑雪場,后來我才曉得這個滑雪場位于延慶縣的張山營鎮。張山營鎮風景秀麗,東有京北小漓江龍慶峽,西有千古之謎古崖居,北有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松山、 北京市自然風景區玉渡山,南有碧波蕩漾的官廳水庫,中有炎黃阪泉之戰古戰場和山戎古墓群(陳列館),形成了春賞花、夏玩水,秋摘果、冬滑雪的旅游特色。 2014年北京國際葡萄節在這里舉行,著名的石京龍滑雪場在這個鎮的中羊坊村建立,2022年北京冬奧會冰上項目將在這里舉行。

        據 說羊坊的地名多與羊的交易有關,我在嚴冬來到了延慶縣張山營鎮西羊坊村,羊怕狼,可是1941年10月4日夜間,800多名日偽軍包圍了延慶縣西羊坊村, 燒毀民房490多間,搶走糧食864石,抓走了24人押解到康莊,又帶到延慶監獄嚴刑拷打,9天以后放狼狗將22個成年人活活咬死,凄慘的呼救聲仿佛就在 耳邊回響。

        無獨有偶,1938年,日軍在長辛店機車車輛廠附近,建立一只有四五百條狼狗組成的“吃人狼狗隊”,經常以活人喂養狼狗;

        在 宛平縣,日軍據點養了很多狼狗,用來對付抗日官兵和老百姓。宛平縣五區糧秣助理劉恭被捕后寧死不屈,在齋堂據點被日本鬼子的狼狗活活咬死;日軍將安玉閣的 血液抽干,把軀體扔給狼狗撕扯而亡;韓祥海越獄逃跑時被抓回,日軍將其和無名難友用刺刀刺死,尸體喂了狼狗。宛平縣東齋堂大街上,日軍的狼狗成群結伙,大 白天往死里咬人。

        作者孫晶巖

        1970年應征入伍,1971年開始發表作品。1991年畢業于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1992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國家一級作家。著有長篇報告文學《山脊——中國扶貧行動》、《中國動脈》、《中國金融黑洞》、《中國女子監獄調查手記》、《中國看守所調查》等

        |懷柔|

        龍潭溝的哭聲

        懷 柔縣范各莊鄉石片村有個龍潭溝,1945年3月27日,天剛蒙蒙亮,日軍、滿洲軍和偽警察300多人在懷柔鴨子峪、青蛇嶺、八道河一帶進村了,他們搶劫老 百姓的財物,抓捕了27名老百姓,其中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未滿周歲的嬰兒和身懷六甲的孕婦,鬼子用刺刀把老百姓押到龍潭溝口,讓他們排隊跪下。

        八道河村的常玉田老人哀求道;“我們都是老百姓,不是別的什么人,你們抓錯……”

        話 還沒有說完,鬼子就朝著常玉田的胸口開了一槍,他立刻倒在血泊中。其他人嚇得不敢說話,日軍瘋狂地開槍掃射,機關槍噠噠噠地吼叫起來,剎那間這些老百姓全 部遭到槍擊,一個個倒了下去。 15人當場死亡,5人受傷。鬼子扛著還冒著青煙的槍,大搖大擺地走了。一個嬰兒在血泊中大哭,鬼子聽到哭聲又折了回來,朝 嬰兒的腦袋就是一梭子。鬼子又用皮靴踢了踢其他尸體,朝著受傷的人補槍。

        |平谷|

        魚子山成了一片焦土

        1938年,八路軍第四縱隊創建了魚子山抗日根據地,日寇恨之入骨,接二連三地前來掃蕩。

        做 黑火藥需要一硝二磺三木炭,平谷的魚子山有華北地區最大的橡木林,把橡木燒成碳,就有了制造炸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原料。因此,在魚子山的密林里,隱藏著 一個八路軍的兵工廠,生產枕頭雷、王八雷、圓形雷和手榴彈等,這些土武器對付日寇特別管用。魚子山還有很多天然山洞,八路軍就把這些山洞當成兵工廠的武器 倉庫。

        打仗需要彈藥,老百姓就用毛驢幫助八路軍馱,一個筐可以裝100多個手榴彈。鬼子用望遠鏡一瞄,看到鄉親們趕著毛驢運輸彈藥,氣得火冒三丈,他們要瘋狂報復手無寸鐵的老鄉。

        1942 年2月15日凌晨,五六百名日軍把平谷魚子山包圍得嚴嚴實實,30多個老人和孩子來不及逃跑,被日寇用刺刀挑死,利刀砍死。最為可恨的是日寇將七位白發蒼 蒼的老人推進地窖,點燃柴禾扔進地窖,在老人凄慘的呼救聲中,熊熊烈火吞噬了他們的生命。這一天,日寇喪心病狂地燒毀了村里100多間房屋,制造了魚子山 慘案。

        從1933年5月日軍侵入平谷境開始,至1945年9月13日日偽軍逃往三河的12年期間里,魚子山村共有180多人被殺害,2000多間房屋被燒毀,10戶被殺絕,魚子山成為一片焦土。

        但是,在多年的抗日斗爭中,魚子山人民在黨的領導下,始終以頑強的精神,堅持斗爭,從來沒有向日本侵略者屈服過,魚子山成為北平平谷抗日斗爭的中心,素有“鐵北寨、銅南山、打不垮的魚子山”之稱。

        門頭溝杜家莊 日軍曾在這里進行毒氣試驗

        有資料說,1942年5月27日,日軍在河北定縣北疃村搞毒氣戰,施放毒氣熏死了800多人。類似的事,也曾在門頭溝境內發生過。2014年12月24日下午,我專程到門頭溝清水鎮杜家莊采訪,想了解日本鬼子在這個村放毒氣的事情。

        村委會墻上貼著的順口溜:“悠悠杜家莊,東西二里長,背靠黃崖圈,面照南坨梁。村民八百余,個個逞英強。遼代留遺跡,抗戰美名揚! 采訪前,與村委會負責人聯系,請他們幫我尋找毒氣事件的親歷者,然而萬萬沒想到,在村委會門口曬太陽的老人中,就讓我碰上了一位。

        這位老人叫做于從常,因為不是本村人,所以沒人知道他也是那次毒氣事件的親歷者。

        我是梁家鋪村人,1941年9月,我正在梁家鋪小學念書,突然老師通知我們到杜家莊小學開會。那時候沒見過汽車,山里孩子不怕走山路,我們興沖沖地從梁家鋪走到了杜家莊小學,就在現在的杜家莊大隊部的位置。

        我 看到操場上站了好多人,還有不少日本人,他們是日軍船木健次郎的部隊,說是要開會。我回頭一看,乖乖,張家莊、齊家莊、塔河、梁家鋪、黃安坨等村好多老百 姓都被召集到這里了。一個日本人站在臺前講話,翻譯官給他翻譯,我正抻著脖子想聽他講些啥,突然聞到一股怪味兒,覺得特別嗆,眼淚直流。

        這時候老師大喊:“快跑,日本人放毒瓦斯了!”

        操 場上站了400多人,大家朝不同方向逃跑,我嚇得沿著后街往聶家大院方向跑,當時那是偽警察所,所長姓馬。我們一邊跑就聽到鬼子在背后哈哈大笑。我親眼看 見很多人都哭了,不少人流鼻血,我覺得頭特別疼,暈暈乎乎的。后來才知道這是一次毒氣人體試驗,有400多人中毒,70多人口鼻流血。唉,那毒氣的滋味兒 我一輩子忘不了。

        我問道:“于大爺,您見過鬼子殺人嗎?”

        他說:“見過,清水鎮有個塔河村,我父親就被抓到塔河山上給鬼子修過炮樓。清水鎮的日本鬼子是東北來的關東軍,會說中國話。有一次,他們逮到了9團的偵察員,弄到山坡上殺害了。我們梁家鋪村被鬼子燒了20多間房!

        他告訴我們:“梁家鋪村的老百姓向著八路軍,不給鬼子通風報信,有一次,區干部在梁家鋪小學跟老師聊天,鬼子突然來了,老師一推我們說‘快!’,我們馬上就明白了,迎著鬼子說:‘太君好!’‘太君好!’,引開了鬼子的視線,區干部趁機跳墻跑了!

        “有一年夏天夜里,我在村里玩耍,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原來我們村的于從寶、于從華、于從先三個民兵,在塔河口埋地雷炸日本鬼子的車,結果地雷沒響,他們害怕老百姓踩著地雷,于從寶和于從華半夜三更去起地雷,不小心把自己炸死了!庇诖鬆斨v起往事唏噓而嘆。

        村里的王興汗老人告訴我:“鬼子來我們杜家莊燒過兩次房,一次是從門頭溝來的鬼子,一次是從涿鹿來的鬼子,他們點著火,哪個院子能進就燒哪個院子!

        |門頭溝|

        王家山的大火

        寒風呼號,我在門頭溝王家山尋找72年前日軍劫掠村莊的蹤跡,殘垣斷壁上,那場大火燒過的焦痕仍歷歷在目。

        1942年12月,王家山的民兵割斷了日寇的電話線。之前,王家山村民還曾經多次以全村逃跑來對付日本人的“并村”。

        12 月12日,在與日軍第125聯隊的聯隊長船木健次郎密謀后,駐扎在齋堂據點的日軍頭目賴野糾集日軍300多人、偽軍60多人,在指導班(漢奸隊)頭目賈全 書、宋福增帶領下,趁天黑分兩路突然包圍宛平縣齋堂鎮王家山村。青壯年有逃得快的躲進了山里,但42名婦孺來不及轉移,被日軍趕進不足20平方米的兩間小 房子里,放火燒殺。被燒毀的房子中,有13名婦女、27名13歲以下的孩子,有的婦女還懷有身孕。王家山17家百姓斷了香火。一個婦女把她抱著的孩子從窗 口扔出,鬼子又把孩子扔進著火的房子燒死。后來,王家山青壯年組織了“白鞋抗日游擊隊”,隊員一律穿白鞋,以紀念被日軍殺害的母親和孩子。

        二站村天主教堂前的血腥

        |房山|

        在房山石樓鎮二站村,我見到了88歲的村民王元老人,他是二站村慘案唯一的幸存者。老人記憶力很好,還會吹口琴。

        他告訴我們:

        l937年陰歷8月15日,國民黨29軍和日軍在琉璃河打仗,老百姓團結一心,積極支援國民黨29軍打日本?芍腥哲婈犜谖淦骱捅ι系牟顒e海了去了,迫使國民軍不得不邊戰邊退,很快撤到良鄉、房山地區。

        為了阻止日本鬼子繼續南侵,我們石樓鎮的二站村、石樓村、坨頭村的老百姓幫助國民黨29軍挖戰壕。鬼子在飛機轟炸的掩護下,窮追不舍,一直追到我們二站村。

        村北有個天主教堂,法國神父主持做禮拜。村民四處躲藏,以為日軍不敢殺法國人,就躲到天主教堂避難。周圍北方村有哥兒四個回我們村祭祖,也跑到教堂里避難。

        教 堂前后有兩個大院,鬼子懷疑國民黨29軍的人跑到了天主教堂,就強行把教堂里所有的男人趕到院子里,只有婦女可以待在教堂的大廳里,一個婦女機智地將一個 12歲的男孩兒坐在屁股底下,躲過了敵人的耳目。下午,一個石樓鎮的長得漂亮的婦女穿著一件蔥綠色的衣服,比較乍眼,日本鬼子讓這個婦女到一間小屋,她進 去后就被糟蹋了,哭著爬出了屋子,法國神父見狀用手指著日本鬼子的臉罵了起來。誰知他話音未落,那個日本鬼子就開槍打死了他。當時只有9歲的我跟父母一起 躲在教堂,親耳聽到那槍聲,可響了,我特別害怕。

        那天下午,雨越下越大,鬼子讓110多名男人分三批向村西的白薯地走去,一個村民發瘧疾,身上發冷想回家拿棉襖,日本鬼子不讓,沒說上兩句話就用刺刀挑了他,我父親和哥哥趁亂跑了。

        我詫異地問道:“鬼子押送怎么還能逃跑?”

        二 站村村長武鳳良接著話茬兒說:“那天多虧了下雨,有20幾個人趁天暗下雨跑進了莊稼地,沒有跑掉的80多人來到了村西頭的白薯地,那是一條大溝,鬼子站在 溝上面,老百姓站在下面,鬼子挨個看人的額頭、脖頸和手掌,想要辨別出誰是當兵的。因為當兵的額頭上有帽檐印,手掌上的繭子和農民不一樣。但很快他們就不 耐煩了,硬說老百姓都是抗日的八路軍和29軍,朝著老百姓用機槍瘋狂掃射,很多人倒了下去,下村一個叫張潤生的村民裝死躺倒在地,一動不動。鬼子下到溝 里,對著血泊中的人用刺刀補扎,刺刀穿透張潤生的左胳膊,他疼得要死卻一聲不吭,鬼子逃跑了,張潤生撿回一條命。這次慘案有80多人死亡,拉到村西大溝的 人,就活了張潤生一個。日本鬼子殺完人后,又回到教堂,朝地洞里扔了幾顆手榴彈才撤走!

        天壇神樂署 曾是細菌部隊大本營

        北平天壇神樂署,多么美麗的地方,可這里卻曾經是日軍1855細菌部隊本部。

        1939 年,日軍在華北建立細菌戰部隊——北支(甲)1855部隊,該部隊對外說是151兵站醫院,又稱西村部隊,搞防疫給水,加強日軍飲用水安全,其實是繼日軍 731部隊之后又一支龐大的細菌部隊。這支部隊約有1500人,他們在北平天壇神樂署研制細菌武器,培養鼠疫桿菌、霍亂桿菌、傷寒桿菌、痢疾桿菌、黑熱 病、瘧疾等細菌和原蟲,以中國老百姓為對象進行細菌實驗,活體解剖實驗。

        日軍第117師團長鈴木啟久曾坦白說:“從12軍中抽出給水班配屬到我師團之后,我又把它配屬到旅團。散布細菌的命令由我下達,我還命令軍醫部和給水班共同執行我的命令,這個旅團曾參加過山東的霍亂作戰!

        防疫給水班表面的任務是防疫和給水檢查,實際上是以培養和散布細菌、殺害抗日軍民和老百姓為宗旨。

        為了檢驗細菌武器的威力,1943年8月,1855部隊喪心病狂地在北平地區進行散布霍亂細菌試驗,致使霍亂疫情(虎疫)在北平地區迅速蔓延,俗稱虎力拉, 當年9月份經檢驗確診的病人達123人,到10月份,北平霍亂病人共發現2136例,其中1872名居民喪失生命。1943年9月16日的《新民報》曾就 此刊發報道《石景山——虎疫危險地區》。日軍還在中國東北三省、浙江、湖南和云南等地實施大規模的細菌戰,在北平進行大量的人體細菌試驗。本版供圖/孫晶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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